马皇后的神色也有些难看，但还是制止了朱元璋。
“不要打草惊蛇，免得到时候伤了孩子。”
“不如，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马皇后能劝住朱元璋了。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按兵不动。却见不远处，村长刘景范正在清点人数，“一共有二十多个女孩，全都超过五岁了。”
“人数和年纪都合格了，全都是父母不要的？”刘景范再次问道。
“放心，这都是咱们村子的女娃儿，要是父母不同意，咱们还能硬抢么？”
“这年头，养活人可不容易，要不是李老爷说了，愿意十两银子买走，这些人都被溺死了。”
“一听是李老爷来收人了，咱们村子里可高兴了。”老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黄牙。
刘景范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银子我们准备好了，当时给的契约书，按手印了么？”
“按了，我都带来了。”老人将手里的纸递给对方，厚厚一叠，乍一看也有二十来张。
刘景范清点了一下，确定和人数对得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拿了银子，钱货两讫了。”
老人点头哈腰的走了，而被留下来的这群女娃，似乎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孙景范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一群女孩跟在了刘景范身后，乖巧的一路往村子里走去。
朱元璋终于按奈不住，胸中烦闷顿生。
“去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朱元璋沉声道。
而此刻，村子里。
刘景范正要安顿这些女娃儿，忽然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群人举着火把，手中持刀，正从门外蜂拥而入。
“你们是干什么？”
刘景范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女娃儿们挡在了自己身后。
锦衣卫的人没有出声，好一会儿，朱元璋和马皇后走出来。
毕竟天生帝王，朱元璋收敛气势的时候，尚且咄咄逼人。
此刻沉着脸，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变得冰寒无比。
刘景范也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你们是强盗？！”
朱元璋上下打量了刘景范一圈，目光落在那些女孩儿身上，“做强盗的，都比你们这些人牙子要好。”
“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这湖州府，还真是个好地方。”
“原来李子安就是这么赚钱的！”
闻言，原本恐惧的刘景范微微一怔，“人牙子？”
朱元璋看他一脸懵懂，越发杀意蓬勃，“我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么？”
“这些女娃儿，还都站在你后头呢！”
刘景范回头看了那些女孩们一眼，张了张嘴，“你……你以为我们是人牙子？”
“难道不是？”
“这些女娃儿，是不是你买来的？”
“这，倒是我买的。”刘景范下意识的点头。
“买了之后，是不是要送给李子安？”
“这怎么能是送呢，这银子本来就是李老爷出的。”
“我们村子，为李老爷都买了好几次人了，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更加没有中饱私囊啊！”刘景范显然有些不在状态，竟然开始为自己喊冤了！
但他越说，朱元璋的脸色就越难看。
“你是说，李子安已经不是第一次买卖女童了？”朱元璋逼问道。
“自然不是第一次，我们已经做过两回了。”
“李老爷说了，这附近，就属我们的生意做的最好！”
“以后还要给我们提成的。”刘景范还挺自豪的。
“按照大明律，拐卖儿童，要受凌迟之刑！”朱元璋冷哼一声。
“这……老爷，你是不是误会了，这些孩子，是我们花钱买回来的，并不是拐来的。”刘景范忽然发现了盲点，连忙解释道。
“花钱买来的……”朱元璋也微微一怔，是啊，自己似乎看着他们给了银子，可是盛怒之下，却并没有注意。
大明的确不准拐卖人口，但贩卖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么多女童，有些年纪不过四五岁，这么小，买了又能干什么？”马皇后忽然出声道。
她本来听说湖州府的女子也能干活，对李子安还有几分赞赏。
言语之间的诸多维护，也正是因为如此。
但此刻看着这些女童，马皇后凤目倒竖，也是满腔怒火。
“就算买卖合法，但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竟然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伤天害理？”刘景范彻底无语了。
“你们这些外乡人，恐怕不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况吧。”
“卖下这些女娃儿，那可是做善事啊！”
“一派胡言，你说说，买下她们之后，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马皇后一拍桌子，质问道。
“会送我们去，念书。”忽然，一个个细细的声音在刘景范背后响起。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探出头，小声的说道。
就算马皇后再怎么疾言厉色，也不可能对着一个小女孩凶神恶煞。
看见对方的大眼睛，马皇后的心肠也软了下去。
“小姑娘，他们可不会带你们去读书，只会……只会把你们送去不好的地方。”马皇后柔声说道。
没想到那女孩竟然摇头，“不会的，我姐姐也是被买走了。”
“她本来要成亲了，但是她不想嫁人，就是被刘村长买走了。”
“姐姐现在学了算术，去当女账房去了，上次来看我，还给我买了好吃的。姐姐不会骗我的！”
春丫今年不过才七八岁，但是说话十分伶俐。
最重要的是，这是姐姐告诉自己的。
就算刘村长会骗人，姐姐也不会骗人的！
马皇后还想再说什么，但心里忽然微微一怔，“她们，也会被送去慈济院么？”
“那倒不会，她们会被送去第一小学。”刘景范下意识的说道。
说罢，一拍大腿，“嗨呀，你们去过慈济院啊，那就更该知道，我们是在做好事啊！”
“慈济院收留的是乞丐，难道你想说，李子安办了个什么小学，专门收留女娃？”
朱元璋也回过味来了，连忙追问道。
但，这怎么可能！
李子安贪财，朱元璋可以肯定这一点，难不成，对方其实是个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