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还提要回去的事情，”沈重光蹙眉，缓慢地说道，“阿成，三十岁了，我看他也有能力，不需要您再照顾他了，您可以放手了。”

江奶奶生气地瞪着自己的大儿子，“沈重光，我再给你重申一遍，我没有照顾阿成，是阿成一直在照顾我！”

沈重光明显不相信，“好好，您没有照顾他，您年纪大了难免生病，阿成要上班，又要照顾您，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这边人多，您体谅一下阿成。”

忘记拿钱包的沈榆成要回来拿钱包，在门外他大伯的这句话，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　　“那我在这就不生病了？”

江奶奶反问。　　“您生病了，我们大家都在，可以轮流照顾您。”

沈重光的语气很坚决，“您不要再提回去的事情了，您要是舍不得阿成一个人在齐南，赶明儿个我和阿成聊一聊，让他把工作调动过来，这样您随时都可以见到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江奶奶很失望，她失望的不是她儿子不让她回去，她失望他们的态度。　　连春这么说，她是儿媳妇，江奶奶不好说她，但是儿子还这么说，江奶奶就可以说了。　　“既然说到阿成工作的事情了，那我们就好好说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阿成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所以不论是他找对象，还是在哪里工作，都不需要你和连春操心，也不用你们管，也不要当着阿成的面去说。”

沈重光很生气，但是再生气他也得忍着，“他的事情我不操心，难道还要你一个七十岁的人操心吗？”

江奶奶十分平静地反问，“他一个三十岁的人了，需要谁操心？”

沈重光语塞了。　　这是这一段时间，他最常和他母亲说的话“他一个三十岁的人，你还要操心操到什么时候”。　　沈重光深吸一口气，“这事我不给阿成提了，但是您不能回去，您年纪大了，这边人多，我们照顾您方便。”

江奶奶生气了，“现在不需要你们伺候，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

“妈，您能不能替我们想想，”沈重光的声音高了起来，“儿子在外面把老娘一个人扔在老家，你想让别人戳我们脊梁骨啊！”

“你.......咳咳咳.......”江奶奶气得狠了，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沈榆成在外面待不住了，立刻就推门进来了，他扶住对江奶奶对着她后背的几个穴位按压下去，老太太的咳嗽声减弱，最终和缓了下来。　　沈榆成倒了杯水给江奶奶，看着她喝下去，脸色渐渐自然，才道，“奶奶，你别生气，我和大伯说。”

“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了？”

沈重光严厉地问道，“知不知道听人墙角是坏习惯！”

面对着沈重光的威严，沈榆成不惧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偷听，我忘记带钱包了，我回来拿钱包。大伯，关于奶奶去留的问题，我希望我们能坐下平心静气地聊一聊。”

沈重光蹙着眉头，语气很坚决，“你工作的事情、找对象的事情我都不会管，但是我不会让你奶奶跟你一起走。你一个人要上班，以后成家了也要照顾家，往后奶奶就是我的责任。”

沈榆成一样严肃，坚决，“我希望您能尊重奶奶自己的意愿，而不是您害怕别人戳您的脊梁骨，就强制性地要奶奶留下！”

沈重光眼神狠厉，一抬手一个巴掌就朝着沈榆成的脸抽了过去，“谁教会的你给长辈顶嘴，竟然一点教养都没有了！”

“沈重光！”

江奶奶急得大叫起来，“你怎么能对着阿成下手！”

“妈，他都三十了，还和长辈顶嘴，现在不管教……”　　“三十了，你就知道说他三十了！”

江奶奶气得哭了起来，“他三十了难道是个废物吗？他好歹医学博士毕业，他在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在学校是为人师表的老师，他没教养，谁有教养！”

沈重光下手着实有点狠了，一个巴掌下去，沈榆成半张脸都肿了，但是他不顾自己脸上的疼痛，而是先对奶奶说道，“奶奶，您别哭，刚才我说得太着急了，我会和大伯好好沟通。”

沈重光隐隐有些后悔当着江奶奶的面抽了沈榆成一巴掌，他应该不守着她打才对。　　沈重光的眉头夹得更深了，“妈，您别哭了，您要是回去，我们在这边也是天天记挂着您，就跟上次似的，您生病了，阿成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沈榆成开口说道，“大伯，这件事情我再和您解释一下，像奶奶那种情况一段时间就会好，没有必要麻烦你们再来回地跑。”

“万一呢？”

沈重光没好气地说道，“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连........”　　沈重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沈榆成跟江奶奶都明白他的意思，他意思是万一突然什么状况，他们连江奶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江奶奶接着说道，“赶明儿个我就写遗嘱，万一我真有一下子过去的那天，谁也不能相互抱怨！”

沈重光很生气，“妈，您这么说吧儿子置于何地！”

相比起沈重光的态度，沈榆成要沉静许多，“大伯，”他说道，“您刚才先说“怕别人戳您的脊梁骨”，现在又说“把您置于何地”，您有没有发现，您自始至终都是在从您这方面出发.......”　　见沈重光在瞪眼，沈榆成不惧地说道，“您是长辈，您打我绝对不会有半分怨言，但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您不能只从您自己这边考虑，您要站在奶奶的角度考虑。您可能觉得奶奶在齐南苦，要照顾我，很累，那只是你们觉得，其实奶奶能独立地生活，每天都能跟很多朋友一起聊天出门，她很幸福。我认为孝顺不能只表现在行动上，尊重老人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孝顺？　　给老人吃得好，住得好，就是孝顺了？　　不是的，要在老人意愿的基础之上，走进他们的精神世界，他们能自己能感受得到幸福、快乐，没有物质缺乏，那才是最好的孝顺！　　江奶奶眼泪还没擦干净呢，又哭上了，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孙子，句句在理！　　沈重光威严的脸色变得很难堪，觉得胸口特别压抑得慌，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小辈敢和他顶过嘴，今天却“栽”到侄子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