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间,巫咸一脚踏空。一股湍流朝他迎面袭来,巫咸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水。这时,他惊愕的发现刚刚自己竟跌进了水里。水,冰冷。周遭充斥着大片大片的灰色。巫咸在水里拼了命的往上扑腾,他的周遭,升腾起大片大片的气泡,密集到都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巫咸在挣扎中无意间一瞥,登时愣在当场。他的头顶上飘着一张被水泡的煞白煞白的人脸,肿胀的眼球上血丝密布。时隔多年,他又嗅到那股味道,劣质白酒散发出来的酒精味,从来就不晒的被子散发出来的霉味,还有那晚空气中弥漫着腥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他的记忆顺着这股气味回到了三十年前:一个骨瘦嶙峋遍体鳞伤的男孩骑在一个邋里邋遢的醉汉身上,一刀接一刀往那醉汉胸口捅去。那是小时候的他,小时候的他有个总是殴打他的继父。有一天,他那个混蛋继父喝多了晕倒在地上,那时他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用把很钝很钝的刀子,把他那个混账继父给宰了。巫咸不敢往下回忆了,隐隐约约的哭嚎声又在他耳边响起。那是小时候的他在哭。这哭声,再一次从时空的夹角里钻出来,犹如梦魇般缠上他。巫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那声音却诡异的越来越响。他头顶上那张人脸笑了,露出被尼古丁熏黄的牙齿。那个恶心到让人作呕的笑容在巫咸的视野中越来越大,最后竟将巫咸的视野完全占据。狂怒!巫咸难以抑制心中汹涌翻腾的狂怒,犹如饿虎般朝他头顶上那张人脸扑去。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忽然在他耳边爆开,巫咸愣了愣,细碎的钢化玻璃渣犹如狂风暴雨般迎面扑来。直到这一刻,巫咸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撞碎了一扇落地窗。幻觉,刚才那一切竟都是幻觉。现在他很清醒,可是太迟了。在惯性的影响下,他早已收不住脚步。撞碎落地窗后,他就毫无悬念的从二十米高空坠了下去。砰!伴随着一声巨响,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小区。朱琼收起通冥尺,背着手,慢悠悠走上前,探头往下望去。巫咸硬生生砸塌了楼前停着的那辆吉普车,整个人像是嵌在了车顶上。风猎猎作响,将朱琼的头发吹得很乱。朱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谁也看不出他眼底里藏着什么情绪。章傲天像条狗似的从沙发后面爬出来,他也受到了通冥尺的影响,此时的他整个人还沉浸在莫大的恐惧中。“没事了。”
朱琼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漫不经心的朝章傲天投去一瞥。章傲天哆嗦着嘴唇,嘴角涎水耷拉得老长都不自知。朱琼倒了杯威士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其实朱琼心里清楚得很,刚刚那出算得了什么,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狂风骤雨还在后面。朱琼端起方口杯,含着一口金黄的酒液,仰头咽了下去。与此同时,和巫咸一起的那个黑衣男子爬到那辆吉普车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巫咸从车里抠出来。那个黑衣男子打横抱起巫咸从吉普车上跳了下去,他轻飘飘的落地,接着,那黑衣男子弯下腰来轻轻把巫咸平放在地上。“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姓朱的不是吃素的,你又何苦上去自讨苦吃?”
那个黑衣男子叹了口气,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小瓶血浆,用力拔出瓶塞,接着他将瓶子里的血浆小心翼翼倒进巫咸嘴里。半分钟不到,巫咸突然咳嗽起来。一股犹如烈火灼烧般的剧痛袭遍巫咸全身,最后他的身体真的烧起来。神奇的是,笼罩在巫咸身上的火焰并没有对他造成半分损伤,反倒是他身体多处骨折伤口竟在加速愈合。经过长达三分钟的非人的折磨,巫咸终于挺了过来。鬼门关走了一遭,巫咸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愤懑。龙有逆鳞,触之则死。那个姓朱的,堂堂正正和他打一场也就罢了,偏偏用那种下作手段来坑害于他!巫咸忍不了,此时的他,就好比一个炸药桶,那真的可是一点就着。“他么的,自从老子当上这个大队长,就没吃过这么大的瘪。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巫咸末了还恶狠狠地爆了句粗口:“他么的!”
“队长,我看算了吧。”
那个黑衣男子在一旁打了个哈哈:“反正章家人除了章傲天那小子,都死绝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何必这么较真?咱们还是回去向上边交差吧,你可别再没事找事了。”
听了这话,巫咸脸色徒然变得极为阴沉,毫无征兆可言,他一把掐住身旁那黑衣人的脖子,眼神凶狠,仿若毒蝎。“你一直很聪明,怎么今天就犯糊涂了?”
巫咸手下的力道重了几分,那黑衣男子满脸涨红,两眼上翻,眼看着就喘不上气来,他赶忙拍打巫咸的手背。巫咸只想给他提个醒,没想真掐死他。见那黑衣男子快支撑不住了,他也就松开了手。那个黑衣男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阴冷的恐惧从他骨子里溢出来,逐渐填满他全身。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家伙之所以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凭的全是一股狠劲。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意识到这一点,他赶忙起身,躬身立在巫咸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去,召集这附近的暗影部队。十分钟之后,我要他们在这小区里集合。”
说话间,巫咸眼底的恶意犹如烈焰般熊熊燃烧。楼下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朱琼端着杯威士忌来到落地窗前。近百人聚集在他家楼下,都穿着黑色作战衣,一股萧杀的气氛扑面而来,放眼望去,那黑压压的一堆人像极了一只只等待啄食尸体的乌鸦。黑云压城城欲摧,巫咸拖着一把巨型镰刀排众而出,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