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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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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跟随况廷风见识了东宫,占据整个丹凤街。以木兰为栋椽,清香名贵;以杏木作梁柱,纹理雅致。搬来平湖秋月,此刻虽然见不到一色湖光万顷秋,但是月冷寒泉凝不流。挪用武陵春色,桃花未开,溪水结冰,云边晚霞宛如美人初妆。对比皇子府,东宫享用这天底下唯二的尊贵、奢华。“菊生姑娘,怎么啦,被这泼天富贵看花了眼睛。”

况廷风三步一回头,等着菊生慢吞吞地跟上脚步,不禁调笑道。“皇子府和东宫的差别也忒大了。”

菊生悄声道。况廷风听后,摇头失笑,不做评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旁人艳羡太子殿下,上有寄予他厚望的齐高宗和欧阳皇后,中有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安稳内宅、德高望重的丞相舅舅运筹朝堂,下有门客无数为他指点江山。孰不知,太子殿下更想做无人问津的二皇子殿下。太子妃康玲珑在椒房殿接见了况廷风和菊生。绯红色墙壁,烧了地龙,设有双阙,温暖且芬芳。“下官(民女)见过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金安。”

况廷风和菊生齐声道,行了大礼。“况大人,你是太子殿下看重的青年才俊。菊生,你是老二的朋友。这里是东宫,不兴繁文缛节。”

康玲珑穿了一身家常的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袄裙,连忙唤大宫女宝珠奉上明前龙井。语罢,况廷风和菊生依次坐在下首,抿一口热茶。“太子妃娘娘,下官受菊生姑娘之托,私底下查探一具焦尸的死因。死者叫作小樊,孤儿出身,是个屠户,生性老实厚道,从不与人结怨。下官割开他的喉管,发现比较干净,没有吸入烟灰,应是被杀焚烧。而且,身上残留一百零八道伤口,大腿被人剜出一块,死相可谓极其悲惨。我们在小樊记案件重演,寻到素女香。”

况廷风确实说不来客套话,直接进入正题。“太子妃娘娘,前晚小樊托梦给民女,说他死得太冤屈,不甘心上黄泉路。民女琢磨着素女香出自大明宫,唯有您可以帮忙。”

菊生跪地磕头,忍不住哭哭啼啼。大明宫里头学梨花带雨的太多,康玲珑看得疲倦。不过,康玲珑给了况廷风一分薄面,等待菊生哭完。“太子妃娘娘,对不起,民女失仪了。”

菊生不敢站起身子,稍微抬头,一双水杏眸子带着干干净净的泪珠,犹如初开的小玉蝶白梅,瞧得康玲珑轻轻舒展笑意。“菊生姑娘,都说了不必拘礼。”

康玲珑示意宝珠搀扶菊生起来,继续笑道:“想追查素女香从哪里流出,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每个月头,尚寝局分发素女香,都有登记在册。但是,宫里头的主子,皆追求独特性,多半亲自调香,或者从宫外订制香料。这素女香,她们会赏赐给身边得宠的嬷嬷、太监、宫女、侍卫。真要调查的话,缺少一个名目不说,估摸着也有上百人。”

“太子妃娘娘,再加上这枚耳坠呢?”

况廷风从袖口取出一只白玉金蕊水仙花蕾银耳坠,双手捧上。“宝珠,可认识这款耳坠?”

康玲珑蹙起眉头。这只白玉金蕊水仙花蕾银耳坠,用的和田玉、金缕丝、纯白银,造价不菲,做工精致,饶是她这种见惯了华美首饰之人,也觉得好看。“回禀娘娘,萧淑妃戴过。”

宝珠轻声道。“宝珠,有些话说出去就是祸水。”

康玲珑冷声道。宝珠听后,急忙向康玲珑行礼,提高了语调,不卑不亢地道:“娘娘,错不了,这是萧淑妃亲自画的图纸,交给妙华堂订制的。后来,贵女们瞧见萧淑妃戴起来仙气飘飘,便争相模仿。而妙华堂趁机推出限量销售的手段,每个月只卖三对白玉金蕊水仙花蕾银耳坠。”

“况大人,你觉得萧淑妃有可能是凶手吗?”

康玲珑调笑道。这玩笑话有些大逆不道,况廷风没有出声。“太子妃娘娘,我们一致认为,小樊有可能是被女人劫财劫色还劫命。那么说,这个女人缺钱,还挥霍无度。”

菊生抢过话头,老老实实地道。欧阳皇后与萧淑妃的宫斗戏,早就被写进民间的话本子。菊生听得津津有味,又怎么会不知康玲珑在借力打力。“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本宫身为后宫表率,听说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自然要严惩不贷。”

康玲珑莞尔一笑,吩咐宝珠代替她亲自走一趟妙华堂,求得购买白玉金蕊水仙花蕾银耳坠的名单。“太子妃娘娘,多谢。”

况廷风作揖道。“太子妃娘娘,您帮民女揪出残杀小樊的凶手,民女会记住这个恩情的。”

菊生笑盈盈,双眸甚是灵动,透着淡淡柔光。康玲珑见状,暗自感叹,小玉匠长相普通,眼睛却生得不错。或许,陆院长和老二就好这一口。从永昌坊东宫到安业坊妙华堂,大约一炷香的车程。妙华堂的彭掌柜,点头哈腰,端茶送水,伺候宝珠比对待贵客还热情。宝珠摊开掌心的白玉金蕊水仙花蕾银耳坠,彭掌柜立即翻找了名单,亲笔抄写一份。新建伯府庶出长女郭雨珊、欧阳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周公公义女周素娥、工部侍郎四姨娘月姬。“上个月呢?”

宝珠问道,略带威严。“宝珠姑娘,耳坠这玩意,稍稍不注意就会遗失,上个月也是这三位贵客采买,留着备用,免得失礼于人。”

彭掌柜笑呵呵。宝珠听后,轻轻点头,眉眼紧锁。凑巧得很,这三位贵客,都拥有素女香。“况大人,这案子棘手了。她们每个人都买了几副同样的耳坠,必定不会承认遗落在小樊记那只。况且,你是外男,我是民女,哪里能够找到盘问她们的由头。”

菊生有些愁眉苦脸。“菊生姑娘,要不你还是击鼓鸣冤吧。”

况廷风低声道。菊生听后,觉得在理,频频点头。按照大齐律例,她作为小樊的鬼妻,还可以随同况大人一起办案。“小傻瓜,你要是当了小樊的鬼妻,陆院长非得剥了我的皮。”

况廷风笑道,不知怎么,很想伸出手,弹一弹小玉匠的脑门。这般心思通透却简简单单的姑娘,好像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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