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进院，喝些热茶暖身。”

刚从户部返回的唐主簿，行礼道。要事相求？这是打着替所谓的好姐妹郭雨珊求情而为自己博美名的幌子。有时候，崔瑢都要怀疑，燕燕县主是自己作的才如此病弱。“第一进院是倒座房，她不习惯的。”

崔瑢浅笑道。唐主簿听懂崔瑢的言外之意，当即小跑折返，不敢怠慢。这燕燕县主是永乐公主的好姐妹，又正在同二皇子交往，日后贵不可言呀。“崔公子，残杀小樊的凶手，得赶紧捉拿。”

菊生恼道。她气鼓鼓的，不是作势要走，而是当真想走。因为她刚才假设了一下，换作是她坐在第一进院的倒座房，恐怕连口茶水都没得喝。崔瑢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急忙拽住菊生。“菊生，这抄家刚刚开始，你就抛弃我了，忒不厚道。”

崔瑢打趣道，小山眉轻扬，丹凤眼微眯，似笑非笑，别有一番雅痞风情。菊生没见过这样的崔瑢，忍不住看得痴迷。“菊生，郭雨珊的闺房里头有一套簇新的鎏金银茶具，不用来煎茶怪可惜的。”

崔瑢微微弯腰，附在菊生耳畔，低吟浅笑。煎茶？菊生好久没吃过煎茶了，也不知崔公子做得是否地道。她正在纠结之余，崔瑢已经吩咐不良人搬出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依次排开鎏金银茶罐、鎏金银茶笼、鎏金银茶碾、鎏金银茶罗、鎏金银龟盒、鎏金银盐台、琉璃茶盏。只见崔瑢稍微拢起袖子，左手执着火夹，从鎏金银茶罐夹出一只蒸青团茶饼，搁置在风炉上烘烤，右手打起一柄黄色缂丝凤栖梧桐图团扇扇火。美人持扇，眉眼温柔，犹如桃花拂面，撩拨少女春心。“崔公子，以后我要给你买好多团扇。”

菊生脱口而出，尔后抓了抓耳边的碎发，感觉不大好意思。崔瑢轻轻一笑，将烘烤过后的茶饼，用木槌敲成碎块，放置在鎏金银茶笼。然后，拾起鎏金银茶碾，将敲碎了的茶饼碾成粉末，再用鎏金银茶罗筛成细粉，小心翼翼地倒入鎏金银龟盒里。“崔公子，少盐。”

菊生托着下巴，笑语盈盈。接下来，是最考验茶技的煮茶。第一沸，烧开清水，加入少许雪盐，水珠如鱼目蟹眼；第二沸，盐水再度烧开，水泡如涌泉连珠；第三沸，先是舀出一瓢水备用，尔后握着竹夹，在茶锅中心搅动，形成旋涡，再顺着旋涡，舀一勺茶粉倒下去，水汽如腾波鼓浪。“阿瑢，我来得正是时候。”

燕燕县主刘碧燕捂着嘴调笑道。她步履轻盈，一抹纤腰似初生的杨柳枝条，不堪折弯。菊生瞟了一眼病娇县主，抱着琉璃茶盏，咕噜咕噜下肚。结果，烫得轻吐小舌、溅落眼花，教崔瑢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刘碧燕待小环铺了天青色如意纹小条褥，方坐下细品茶水。“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刘碧燕笑道，含情脉脉地偷望了崔瑢一眼又一眼，好像她菊生是多余的。菊生决定，喝光了茶水，抬脚走人。于是，刘碧燕一盏茶喝了小半，菊生已经豪饮三盏，忍不住打起水嗝，闹了个大红脸，耳根子都烧起来。“菊生，抄家一时半会办不完，午膳我们去楼外楼填肚子。”

崔瑢当着刘碧燕的面，轻轻捉住菊生的手。刘碧燕瞧见，说不酸涩那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挫败感。像她这样一直被亲朋好友捧在掌心上的娇花，竟然输给小玉匠。小玉匠若是生得狐媚，她就认命了，反正男人都好这口。偏偏，小玉匠长相普通。她缓了缓心神，拧一下小环的手腕，示意别出声。“崔公子，我很忙的。小樊记命案不能拖了，我要跟着况大人，上工部侍郎府盘问月姬。”

菊生舍不得抽回手，只能皱起小眉头。哇塞，崔公子的手，柔软滑腻，是抹了什么香膏子。崔瑢也在暗自吐槽菊生的手。菊生近来没有接多少单子，这薄茧怎么愈发咯手，回头他得嘱咐阿凡送几瓶雪肤膏到璞玉记。刘碧燕瞅着崔瑢和菊生眉来眼去的互动，握紧了拳头。这个船娘生的皇子，她本是嫌弃的，却也不许别人霸占。“阿瑢，你知道的，我因为公主殿下，同雨珊有几分交情。刚才，我听见她凄惨的哭泣声，感觉心头被扎了一把刀子般疼痛。你能不能看在我求情份上，给雨珊安排干净一点的青楼。”

刘碧燕说着说着，小凤眼儿滴落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当真是楚楚可怜。“燕燕，你既然求情，我自是答应。”

崔瑢浅笑道。“崔公子，我真的要走了。”

菊生推开崔瑢，恼道。阿瑢，阿瑢…燕燕，燕燕，叫得如此亲热，莫非滚了被窝？可是，就病娇县主这种被西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经得起崔公子折腾么？呸呸，崔公子不是随意的男人。“阿瑢，除了雨珊，你能不能也放过郭公子？他成了太监，已经够悲惨。”

刘碧燕打算乘胜追击，语调越发柔婉。语罢，菊生愣住了，呆呆地盯着崔瑢。“菊生，周公公意图羞辱你这事，郭文琅是主谋，我不愿意放过他。”

崔瑢探出玉手，想紧紧地抓住菊生，又怕惹得菊生闪躲，只能胡乱地解释着，流露出慌张情绪，还有一丝懊恼。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应该忍着，等郭文琅流放了再动手脚。“崔公子，以后别为我出气了，我可以报复回去的。但是，你这么做了，会给陛下留下心狠手辣的印象。”

菊生抬起头，表情认真。这次，轮到崔瑢愣了片刻，尔后拥抱了菊生，努力汲取温暖。菊生心地真善良，他好想好想珍惜菊生。然而，菊生这番心疼崔瑢的话，钻入刘碧燕的耳朵里，则是心机颇深。刘碧燕下定决心，她要当二皇子妃之前，先除掉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