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奶奶。”

团子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的时候，她并不是一开始就跟在方宏夫妇身边的。　　四岁以前，她一直和大伯生活在一起。　　大伯曾经带她去医院看望一个生病的奶奶，那个老奶奶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躺在病床上，老奶奶经常回忆她以前的事情。　　老奶奶一生无儿无女，和丈夫相依为命。　　大伯经常带他去医院看望老奶奶，大伯不会说话，但他会认认真真守在病床旁。　　老奶奶经常睡觉，大伯也不会说话，团子在那里无聊的时候，就会和地板上的影子玩。　　奶奶醒着的时候，会抓住她的手和她聊天。　　她听奶奶讲了很多遍她和爷爷的故事，奶奶说爷爷是她最爱的人，她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和爷爷互相说我爱你，表达对彼此的爱意，奶奶还说爱要大声说出来，让想要听见的人听到，这样爱会变成更多更多的爱。　　每次去，奶奶总是拉着洛洛讲有关于爷爷的故事，于是渐渐的团子对奶奶口中的白胡子爷爷越来越好奇。　　奶奶说，爷爷很关心她，会每天做她最爱吃的东西送到医院来。　　后来奶奶的病严重了，那一天，大伯整天守在病床旁，团子也在医院呆了一整天。　　那天每次一到饭点，团子就会守在门前，期待着来送饭的白胡子爷爷。　　可她没有等到爷爷，只等来了医生叔叔。　　医生叔叔靠近换药的时候，奶奶抓住了他的手，一声声唤着老伴。　　“唉。”

医生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老奶奶的手，顺应说道：“你家老头子马上就来。”

意识模糊的奶奶又抓住了大伯的手，“老头子，我有一句话一直没对你说，咱们也赶一个年轻人的潮流，我学了一句话，说给你听，老头子，矮辣舞油。”

团子以为那天白胡子爷爷是因为有事情，所以才没来医院。　　可后来她从护理站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团子很喜欢护士姐姐，所以她经常会跑去护理站和护士姐姐们打招呼。　　那天她刚走近，便听护士姐姐提起老奶奶的名字。　　“这个老太太又糊涂了，她老伴在十年前就死了。”

“她老伴十年前就死了？”

“是呀，当时出了车祸，送到我们医院没有抢救过来，当场去世。”

“老太太是忘记了吗？”

“老太太前两年在我们医院做过检查，查出了认知障碍，也就是阿尔兹海默症，好多事情已经不记得了，有时候连时间都经常弄混乱。”

“在老太太的心里，她老伴一直还活着，时间还停留在十年前。”

“老太太是个可怜人，一辈子无无儿无女，老伴十年前就走了，自己又得了认知障碍。”

“我昨天给老太太换药，老太太那时候还是清醒的。你们不知道，老太太就把她老伴的照片放在枕头旁。”

“我见过，有一天老太太还给我看过，那照片背后是不是还写着字：刘莲爱宋远一辈子。”

“对对对，就是这张照片，老太太一直放在距离最近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患了老年痴呆后便一直带在身上，她怕有一天自己会忘记她的爱人。”

……　　团子听护士姐姐们讲了许多，可是有些话她理解不了，只能半知半解。　　那个什么海默症，她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听起来像是不好的东西，就是这个什么海默症让奶奶渐渐忘记了爷爷。　　那时候四岁的洛洛，已经知道了死是什么意思。　　人死了就是离开了，这样的离开是以后再也不能相见的离开。　　从那天以后，大伯再没有带洛洛去医院看望那个老奶奶。　　洛洛问过大伯，大伯用手语告诉小家伙，奶奶已经离开了，她去找爷爷了。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老奶奶，团子哭了好久。　　从那以后，团子也在渐渐长大，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可唯独记得奶奶说过的话，“爱要大声说出来。”

祁城看着已经走神发呆许久的小家伙，一直没有忍心打断。　　小家伙只说了一句是一位老奶奶告诉她的，之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安静等在一旁，等着小家伙主动开口。　　团子的思绪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些久远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显现模糊的印象。　　“爸爸，人老了以后是不是会忘记他爱的人？”

这是小家伙回神后说的第一句话。　　祁城思考许久，给出了一个答案，“一个人要忘记自己爱的人，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爸爸，洛洛不会忘记你的。”

洛洛抬眸，黝黑的双眸写满了认真。　　说完这些，团子小脸一本正经道：“爸爸，我们要学会表达爱哦。从今天起，我们每天都要对彼此表达爱。”

“表达爱吗？”

祁城一瞬间有些诧异。　　他心生几分疑惑，却在下一秒听到小家伙用小奶音甜甜说道：“爸爸，洛洛爱你哦。”

祁城：“！！！”

祁城眼眸闪过一丝震惊，沉寂已久的心在那一刻砰砰乱跳，变得鲜活无比。　　“洛洛很爱爸爸。”

团子顺势比了一个小心心，“洛洛会一直爱爸爸，洛洛永远不会忘记爸爸。”

“爸爸，现在换你了哦。”

对于这爱的宣言，在听到的那一刻，祁城脑袋便陷入一片空白。　　爱这个字，离开他已经太久了。　　这四年的生活，像是行尸走肉。　　爱这个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无比奢侈的东西。　　他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开口。　　祁城的沉默并没有让团子感到失落，因为她知道爸爸只是还不习惯表达。　　“爸爸，我们慢慢来。”

团子出声安慰着。　　“爸爸，你喜欢洛洛吗？”

祁城毫不犹豫点点头。　　“那爸爸你可以先试着说你喜欢洛洛，喜欢也是一种爱哦。”

在团子的引导下，祁城慢慢表达着爱，“爸爸很喜欢小洛洛。”

“耶！”

团子欢呼一声，把小手伸到祁城面前，“爸爸，我们来击掌。”

这是她和爸爸互相表达爱的第一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祁城配合着伸手，和团子小手轻轻击掌。　　“爸爸，我们要更加爱彼此哦，以后的每天都要比今天更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