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说吧,你不是你娘那个拎不清的,有啥事儿咱们一家人商量,人多力量大,总能解决的。”
李老汉摆摆手。沈珺起身,脸色沉重的一撩衣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李老汉吓了一跳,“珺哥儿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快起来。”
一旁的李丰收和李满仓也赶紧劝说着。沈珺不起身,出声道:“外祖父,大舅舅,长利出事儿了。”
“啥?”
李老汉手一顿,差点儿厥过去。李丰收也眼前一晕,不过到底比李老汉年轻一些,快速反应过来便问:“长利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沈珺怕外祖父吓到,也忙不迭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当然,重点也告诉他们,长利的左臂筋脉受伤,日后怕是不能干重活了。李老汉松了一口气,皱紧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刚才听沈珺那意思,差点儿还以为长利出大事儿了呢,如今听着昨日那般凶险,只是伤了一条胳膊,心里难免会觉得幸好。李丰收心头难过,但看沈珺在地上跪着,还是将人扶起来:“罢了,此事也不怪你,只能怨世事无常命不好,偏就遇上了那亡命歹人。”
“大舅舅……”“珺哥儿你不用说了,大舅舅都知道,都知道。”
李丰收抹了一把脸,还在努力的消化着大儿子废了一条胳膊的事儿。李老汉敲了敲桌子,声音微沉:“珺哥儿,你是怎么想的?”
沈珺顿了顿,看向外祖,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到时李丰收跟在李老汉身边这么多年,一眼看出他未尽之言,拧眉道:“爹,珺哥儿如今还在念书,再者,此时也不怨他。”
李老汉垂眸,他也不愿意逼迫沈珺,可一个手都不能干重活的男娃,回了村子既不能打猎又不能种地,如何过活?便是勉强能过活,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子就这么废在村子里,一辈子当个孤苦的光棍啊。听了李丰收的话,又见老爷子眼底沉痛,沈珺方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赶紧说道:“诏县的县太爷夫人有意与瑜娘合伙开铺子,瑜娘也曾说想多盘几家商铺,我与瑜娘商讨过,现如今长利年岁还小,打算让他在县城学两年算盘,到时直接去店里当个掌柜或账房先生皆可,总不会再回村子干些力气活。”
“这……这使不得,长利个半大小伙子,吃的又多,学算盘也是花银子的事儿,哪能这样啊。”
沈珺摇头:“大舅舅,无论如何,长利是在替我们家做活,出了这事儿我该担责,再者,咱们一家人,何苦说那两家话,便是没有这一遭,我也没打算让长利一直当个帮工,学一门手艺日后才能当一辈子的饭碗。”
李丰收还想说什么,李老汉开口:“老大,就按珺哥儿说的吧。”
“可是爹……”“不过,银钱不能全让你们出。”
李老汉抬眼道:“珺哥儿你现在与此前不同,是个能耐人了,外祖父存了私心,确实不能让长利回来,但也不能占你的便宜,你帮忙找个老师傅就成,银钱啥的,我来出。”
沈珺自然不能让李老汉出钱,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钱,就算真的拿出来那点儿银子,到底是花在大房身上的,到时候二舅母那样的人,能闹得家犬不宁。“外祖父,不瞒你说,县城愿意真心教导的师傅,每月的束脩不见得比读书少,再有逢年过节的孝敬,一年下来,少说要花费大几十两。”
李老汉沉默了,他们一辈子的积攒下来的银钱也没有也不过那么二三十两罢了,还是从指甲缝里抠出来,以及过年闺女女婿来偷偷塞的。沈珺见他静默,复又开口:“外祖父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我回去便与长利签一份契书,这束脩便算是我借给他的,日后他学成开始拿工钱了,再还给我如何?”
这话说的公正漂亮,但谁也不知道长利什么时候能学成,更不知道沈珺说的那个铺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实则,还是变相的接济。但李老汉等人又无法拒绝。良久,李老汉叹息了一声:“那就这样吧。”
沈珺终于吁了一口气,大舅舅有些倔脾气,和老爷子一模一样。说完了话,气氛依旧有些凝重,李满仓左右看了看,活跃着氛围道:“呦,这味儿闻着可真香,珺哥儿你媳妇还真有一手啊,这是快能开饭了吧?”
李老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吃啥啥没够,真是出息。”
李满仓嘿嘿笑了笑,也不争辩。宋瑜正在做最后几个菜的时候,大舅母王桂芝终于带着青禾回来了,两人估计是一路小跑回来的,进院子的时候脑袋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珺哥儿媳妇来了,哎呦真是对不住啊,我这给青禾买嫁妆去了,一个没察走的远了些,快晌午才听说你和珺哥儿过来了。”
王桂芝个头不高,面皮偏黑,但打扮颇为干净麻利。她见宋瑜还掌勺呢,越发觉得愧疚,就要上前接过来:“珺哥儿媳妇我来吧,你快去屋里歇会儿去。”
“大舅母,我来就行了,一会儿就好,不用多沾手了,你和青禾妹子去歇会儿吧,这一路上可不近。”
李老太笑着:“你瞅瞅你那汗都快滴下来了,埋汰的不成样子,赶紧洗洗去,我们这儿都快忙完了。”
王桂芝也不生气,一抹脑袋上还真都是汗,赶紧过去洗脸去了。洗了脸之后王桂芝被李丰收叫去了上房,同去的还有李老太,过一会儿,她再回来去厨房的时候,双眼就通红了。宋瑜心里难受,知道定然是沈珺将事情说了。她抿着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表达歉意在既定的事实面前,显得格外无用,况且长利可是王桂芝的亲儿子,不是两句不痛不痒的道歉能行的。她只能将此前和沈珺商量的给长利的出路说出来告知王桂芝,借此让她稍微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