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社云集的都是蹴鞠顶级高手,高俅自然被他们尊为上宾。蒋三儿再三拱手赔罪,高俅隐忍着训斥了几句,赵佶却被不远处沈易安吸引,他还从没见过如此穿着之人,更没见过后背还带着大大“七”字的衣服。高俅擅长揣度圣意,赵佶一个眼神就让他快步到沈易安跟前。“沈小郎君,又见面了,我有个朋友想跟你结识,这边请。”
沈易安正放下球,直勾勾看着高俅,直到高俅耐心用尽,不耐烦道:“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好,我去。但是那蒋三儿挑衅在前,我正好去跟他评评理。若是我们打起来,高大人帮谁?”
高俅一愣,不耐烦道:“自然帮你。”
“那好。”
沈易安起身跟高俅过去,走到几人跟前,蒋三儿也正想溜走,高俅为避免冲突,直接拉住蒋三儿后脖领儿:“道歉。”
沈易安笑眯眯望着蒋三儿。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蒋三儿忙拱手低头认错:“对不住,对不住,我错了,我不该……”高俅见火候差不多,向后一怂,顺势将蒋三儿推出去两步:“快滚!”
蒋三儿离开,高俅给赵佶和沈易安分别做了介绍,说赵佶是他朋友,名为赵十一。赵十一这个名字,更加印证沈易安的猜测。为了不至于一下戳穿小皇帝身份,沈易安并未先理会他,只是对高俅拱手道:“高大人好腿功,那球力道之大,若不是我躲得快,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蒋三儿鲁莽但无心冲撞这边,高俅已看出沈易安有意而为之,压抑着怒火道:“上了场户就没有躲闪的道理了,小心你的店铺。”
赵佶听闻双眼一亮,足足打量沈易安好一会儿,随后问道:“你就是那沈家园子的小东家?坊间传闻被疯犬所伤却安然无恙?”
沈易安即刻拱手毕恭毕敬道:“正是。”
“哦?”
赵佶疑惑道:“可自古被疯犬所伤没有幸免的,敢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沈易安浅浅一笑道:“其实也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通,不过阎王爷说我命不该绝,便让我去天廷送信,在天廷见到一骑着青牛的老者……”巴拉巴拉,沈易安泰然自若地讲完这段,末了加了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场梦,反正醒来按照老者所言,真的就没事了。”
赵佶的表情从疑惑到欣喜,又好奇地问道:“那老者你可知是谁?日后又梦到没?”
沈易安摇头:“读过四书五经自然知他,只是他并未透露姓名,但如今我差不多每日都能在梦中与之相见,他每次都会说些什么。”
赵佶更进一步问:“都说了什么?”
沈易安有些恐慌地摇头:“他交代我天机不可泄漏,只能告诉本朝天子,请恕草……我不能直言。”
赵佶双眸更明亮了。他指着沈易安一身丝毛球服道:“这身衣裳可是有何讲究?”
“此乃蹴鞠服。”
沈易安简单地将丝毛混纺的织法和好处说道来,赵佶听的津津有味,末了沈易安加了一句:“这也是那骑牛老者教我的,还说三月初九祭祀嫘祖时加上这种织法。”
赵佶疑惑,随后伸手摸了摸,后惊喜道:“这织料伸缩自如,还没有襟扣腰带,蹴鞠时不拖沓不碍事,值得一试。”
这话显然是说给高俅听的,高俅忙低头附和:“这事我来办。”
沈易安指着自己阵地上的旗子道:“萧氏织造,值得信赖。”
高俅咬牙切齿地应着:“好、好……”这时候,程禧来到沈易安身旁:“先生,马上要开始比试了……”沈易安朝高俅拱了拱手道别,又朝赵佶拱手道别,方才转身离开。赵佶饶有兴致地望着沈易安的背影:“他说这是专门蹴鞠用的球服?我也想试试。你看他背后还有个‘七’,定是寻高人算过。他身上可还有哪些不可思议之事,你俩可知道?”
高俅忙回:“臣不知。”
张迪抖了抖袖子笑道:“这个小的还真知道些……”一边说一边往最前面的座位上去,一路遇到几个当朝大臣赵佶也只好假装看不见,那几个大臣也只当自己老眼昏花低下头,留着日后高堂好相见;又往前走了几步,赵佶停下脚步,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并排而坐,满面春风地谈笑着。高俅尴尬,低声问:“官家,要回去吗?”
“你想多了。来都来了,十三弟与我并非如外所传的恩怨颇深,你也是端王府出来的,怎不知我心?”
高俅依旧低头道:“官家与蔡王虽没有不睦,可免不了有小人做文章。”
赵佶停下脚步,面色不悦,道:“章惇已贬去潭州,难不成你也有结党营私之意?”
赵佶心知高俅并无此意,气不过的是不能让他好好看球,这么一说,高俅果然不再阻拦,但赵佶也不想在此与赵似相见。官家和王爷一起微服在瓦子里观蹴鞠,这种事传出去,对皇室百害而无一利。赵佶朝另外的方向而去,换了个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座位。沈易安看似在热身,眼睛并未离开赵佶这边,眼见他半路退出,便顺着高俅目光而去,很快就在高俅时而扭头查看中发现前排的一个有钱小郎。欸呦喂,这不就是那日叫嚣着要办金扣会员的小富豪吗?赵佶都要避着他,怕是哪个大官家的,难怪那日如此自信。只可惜,你们的自信在我这一概不管用。等我报了该报的仇回去隐居,认识你们谁谁谁啊?赵佶三人终于坐定,张迪将沈家园子最近所发生的事道来,诸如快餐分销,送灶王自助餐会,瑶池仙饮等一一道来,赵佶先是颇为疑惑,后面若有所思,忽而茅塞顿开。“看来他果然是被仙人指点过的,否则凭他自己怎会有如此多新鲜的点子?张迪,回去就秘传张混康觐见。”
“喏。”
听闻,赵佶忽然乜斜张迪:“张迪,你我同在深宫,为什么这些新鲜事我一件不知,而你却能如数家珍?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出宫了?还有,那带泡泡的瑶池仙酒究竟什么味道?”
张迪略慌,委屈道:“小的怎会自己出来散心不告诉大家呢?其实是向太后宫里的小宫女,常常按太后旨意出宫祈福,为让太后宽心,这宫女每每出宫都四处打听些趣闻来,我昨儿便是特意寻她问的,还索了我五贯钱呢。”
赵佶愠怒:“道听途说的事你也敢跟我说来?”
张迪最了解赵佶的性子,明知何意也只好佯装委屈:“那……不如大家亲自前往一探虚实,黄金酥和瑶池仙酒兴许也没有传闻那么玄乎,亲去一趟也花了不多少时间。”
赵佶舒展眉头:“这就是了,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你虽然是宦官,切记断不可以讹传讹。童贯这方面做的最好。”
张迪连忙点头。沈易安坐下来整理绑腿,时而观察高球三人的动态,已经可以确定这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就是赵佶,虚岁不过十九。赵佶从未接受过治国之道的培养,意外登基,玩心正重的年华,老天偏又给了他一片大好山河让他祸害,造孽啊。咚咚咚!击鼓手敲响大鼓,偌大个牡丹棚瞬间安静下来,一身着蓝衣的社司走到场中央,左手举球右手持香,宣读规则:“二人场户比试筑球,一炷香为时限;二人分列球门左右,球穿风流眼而落入对方场内得大筹一,被对方接起得小筹一,落入场外得小筹一;未进风流眼或落地换对方发球,比试结束后以筹计算,两小筹同一大筹。”
宣读规则后,社司接过火折子亲自点香,朝南拜了三拜后方插入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