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就位!”
裁判来到场中,高声呼喊。 他的手中,握着一个大小如拳头的鲜红色木球,高高举起。 这就是马球。 同时场边立着两根木杆,旁边放着红黄各二十面旗帜。 这是计分架。 大唐进球,会在木杆上,横着插一根大红色旗帜,吐蕃进球,则插一根屎黄色旗帜。 谁进第一球,就是拨得头筹。 那对于提振士气,极为关键。 双方各自就位,身为领队的安忠敬和勃伦赞刃位于最前,目光直直盯住球。 没有三二一之类的倒计时,马球突然从裁判手中抛出,先升后降,向地面落下。 “我的!”
安忠敬和勃伦赞刃策马急冲,手中的球杖同时击向那枚朱红色的圆球。 伴随着劲风呼啸,两根球杖月牙状的尖端,同时拍击在小小马球的两侧,正好将之夹在当中。 似乎是用力过猛,连片刻都没有僵持,球杖滑开,斜斜一落,各自抽向对方。 发现对方的目的,两根球杖又飞速回防,碰撞在一起。 “嘭!嘭!啪!”
这几个动作奇快无比,出击角度都是最佳。 方寸之间,两根球杖经过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对攻,使用的都是弓弦劲。 安忠敬显然是个中高手,球杖在他手里使得相当精妙,劲力层叠爆发。 勃伦赞刃的灵活度略有不及,却也以强大的身体素质弥补了不足。 不过终究略逊一筹,被安忠敬旋风扫落叶,最终把球挑高,点给了身侧十步外的队友。 那名队友骑术最精,球杖接到马球的一刹那,胯下的青骢马就开始提速。 吐蕃队见此分了两骑过来,左右围堵。 那人不慌不忙,一记长传,又传到了另一名队员杖下。 不料吐蕃那边又分人来围堵,利用马速,每每保证两个人的防守之势。 在同一时间,都有一名队员保持着高速移动,随时支援。 马球在凉州五人组之间飞速传递,李彦也接了好几次球。 他有武功打底,精妙的战术配合不会,但简单的传接球根本不需要学,既快又准,完全看不出新手模样。 几次漂亮的回传,当马球再度传回安忠敬杖下,他发现双方纠缠的位置一直在中场。 吐蕃队参差交错,组成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他们阻挡在外。 “不妙啊!”
安忠敬脸色沉重。 勃伦赞刃的战术很简单,他布置了一个防守阵形,组成铜墙铁壁,要硬生生耗光凉州这边的体力。 这一幕,就像是刚刚热场的蚩尤戏中,吐蕃力士赤哲以守待攻,等到蒙腾力气衰竭,再一举反攻。 仅仅是开局第一球,双方就打得你来我往,激烈争夺。 吐蕃球手粗糙的脸上毫无波动,反观凉州这边,呼吸已经略有急促。 “唐人不过如此!”
“现在不是太宗时代了!”
勃伦赞刃见他脸色难看,再度大笑。 禄东赞十分推崇李世民,跟子女教育的时候,多次用李世民的事迹举例。 比如李世民当秦王东征西讨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先坚壁不出,挫伤敌方锐气,等到敌军心浮气躁,再一波推平。 打薛仁杲、刘武周、宋金刚、窦建德、刘黑闼,每次都是这套战术,隋末群雄被他一招反反复复用,反反复复生效,最终横扫天下。 这是背靠大唐的国体优势,看似简单,实则大巧若拙。 擅于利用自身优势,就是强者,而非什么故作高明,花里胡哨的阴谋诡计。 禄东赞的梦想,是将吐蕃发展成一个像大唐般强大的国家,勃伦赞刃的思路,则是抓住敌我争胜的核心。 “注意保存体力,第一球让给他们也没关系。”
“我们的目标,是耗光唐人的力气,让他们自溃!”
勃伦赞刃甚至开始大声密谋。 “节省力气,保留体力打!”
安忠敬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还是不得不做出调整。 可如此一来,就失了锐气。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传球中,一人发生失误,马球被截去了。 “攻!”
勃伦赞刃一夹马腹,伴随着蹄声暴响,吐蕃队悍然发动反攻。 他们哪里是想要让球,分明是对头筹志在必得。 “拦住他们!”
安忠敬怒吼,双方人马,疯狂追着马球紧撵。 “大唐必胜!凉州必胜!别让蕃奴进球啊!”
渐渐的,场外观众的助威声,都变得明显焦急起来。 因为凉州的防守线,显然不如吐蕃那么固若金汤,被不断突破。 距离那丈余高的红色球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要啊!”
眼见着大唐的球门将要进入威胁范围,一道青白色的光影突然窜了出来。 狮子骢不可思议的加速,仿佛能缩地成寸般,一下子跨越十几米距离。 挥杖。 啪! 这一击从突入到拦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全靠狮子骢突如其来的爆发。 但如此一来,截住球的霎那,胯下坐骑也是刹不住的。 “嘿!”
被截球的吐蕃队员立刻屈起臂肘,如一柄铁锤,狠狠撞了过去。 不料那人不闪不避,胸腹肌肉收缩,绷紧如铁,直接迎上。 角抵劲,横力! 这种劲力技巧,最接近武侠里的横练功夫。 “咚!”
闷响发出,下黑手的吐蕃人感觉自己好像撞到铁板上,臂肘剧痛,惨哼一声,朝后仰去。 反观被攻击者浑然无事,还用空着的左手,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胸口,开始运球。 “六郎,你没事吧?”
不远处的安忠敬看得心惊胆战,担忧的问道。 “无妨。”
出手的当然是李彦,他由于不会打马球,还耐心观察了一段时间。 结果放心了。 双方毕竟不是专业的马球队,技巧也就那样。 他这个新手混在里面,凭着强大的身体素质,居然没什么违和感。 那就对不起了。 李彦开始运球。 他的劲气技巧早已到了举重若轻,挥洒自如的境地,一颗小小的马球,稍加运使,几乎是黏在球杖上,风回电激,所向无前。 “拿下他!”
没有博得头筹让勃伦赞刃有些不甘,见李彦不顾队形,直接轻敌冒进过来,大喝一声。 马速最快的吐蕃成员,从侧翼冲出,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狞笑,手臂上的肌肉清晰鼓起,积蓄到最大的力量,全力挥杖。 正常挥击球杖,必然是留几分气力,以备随时变化,但这回吐蕃贵族力道用足,角度也极为刁钻,目标显然是人非球。 巧了,李彦也是这样想的。 他的月牙杖尖一挑,马球听话的弹了起来,嗖的一下高高飞起,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跃过吐蕃贵族头顶。 吐蕃贵族的目光下意识的跟着红艳艳的木球移动,然后就感到一股恐怖的劲风从正面袭了过来。 李彦挥杖。 他打的是杖。 也是人。 两人的球杖首先交击,明明是相同材质的木杖,在不同的力道和运劲技巧下,却迎来了截然相反的结局。 李彦的球杖仅仅是滑开,就将对方的力道完全卸去,而伴随着尖利的断裂声,吐蕃贵族手中的球杖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的断开,直接化作两截甩飞出去。 他的虎口更是剧痛,手掌上缠着的麻布被迸出的鲜血染红。 关键是,劲风余势不衰,李彦的球杖一不小心,与对面的胳膊亲密接触了一下。 这个吐蕃贵族直接被抽飞起来,重重摔下马去。 “啊——!”
“嘭!!”
一道听着都疼的混合二重奏下,连用油铺就的地面都禁不住,震得尘土飞扬。 一切发生的太快,包括勃伦赞刃在内,其他吐蕃队员都愣住。 眼睁睁看着李彦混若无事的把球杖往前一探,月牙杖尖精确的接住落下的马球,然后拍马加速。 狮子骢的速度冠绝全场,另一位防守队员仅仅是慢了半拍,就被李彦突破,如入无人之境,来到吐蕃半场。 距离球门还有百步,李彦潇洒挥杖。 抽射! 马球贴地飞出,划出一道笔直的直线,干脆利落的破门而入。 而李彦对着场外观众挥挥手,施施然的调转马身,下垂的球杖尖端,鲜血一滴滴的划落下来,看向场边:“还不计分?”
“裁判,这不是打球,是打人!”
裁判大喜,根本听不见吐蕃那边的吼叫,立刻在计分架上,插上了第一面鲜艳夺目的红旗。 “大唐!得第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