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柴巍扑通一声跪下,连带着公主也抽泣了起来。可半晌之后,她的面色如常,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甚至呼吸也变得更加通畅了。“娘娘感觉如何?”
“我感觉很好,小庄大夫的药却有疗效,是良药!”
庄子萱解脱嫌疑,在场的人终于松了口气。只有乌眼鸡皇帝的脸黑如锅底,他本想借这个事由抓住庄子萱的把柄,可现在皇后亲自盖章,反而增添了她的威信,让她变得更难控制了。“朕倒不知道,小庄大夫有这等手段,除了治病救人,还能操纵人心,一个个都在为你说好话。”
乌眼鸡皇帝彻底没了办法,只剩下阴阳怪气了。庄子萱看着他阴测测的审视无语凝噎,他们想求情又不是我逼的,难不成我是个好人也是我的错?她叹了口气,语调轻柔却颇为无礼。“陛下,臣女不过一个小小大夫而已,何至于此。”
梁帝气的咬牙,却还要面带微笑。“也罢,这次姑且算作是饶你一次,不过你从此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好好治疗皇后和赵太子,若再出问题,朕可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
庄子萱眼睛一眯,分明是你不占理,怎么还一副自己大人大量的样子,用人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用完了就丢在一旁,还威胁人?乌眼鸡皇帝将身边的人用完就丢不是什么新鲜事,可除了这些,庄子萱总隐隐觉得,他是害怕自己发现什么。碍于脸面,梁帝虚伪的将庄子萱安抚嘉奖了一番,又许给她许多高官厚禄的虚话。乌眼鸡皇帝气呼呼的离开后,庄子萱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多谢娘娘为臣女做证,若非娘娘,臣女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刀下之鬼。”
柴巍抹着满头的冷汗,不住的给母亲捶背。“母后为何要以身犯险?”
“小庄大夫人品贵重,若是无辜蒙冤,岂不是我之过?”
庄子萱听着皇后的话,一时间百感交集,却听得她又说道。“可是小庄大夫,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娘娘请讲。”
皇后松开了她的双手,微微笑了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庄子萱伸出手去在皇后眼前晃了晃,皇后果然毫无反应。只见她笑道。“怎么样,我装的还可以吧,是不是没有让人看出些什么来?”
皇后瞎了?庄子萱心下一惊,癫痫引起的心脑血管疾病,导致眼底出血,进而导致失明,的确是医学常见的病症,可若是方才她让梁帝发现她失明的事,自己恐怕要背上治疗皇后不利的罪名,又是好多麻烦事。“娘娘如此维护臣女,臣女无以为报,只有尽力治疗娘娘的病症,只是这个治疗的过程还很漫长很艰辛,还请娘娘理解。”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道理我懂,那我们就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皇后一笑,庄子萱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又开始发酸。“娘娘早些休息,臣女告退了。”
庄子萱施礼告退后,柴巍的眼泪才掉了下来,皇后皱眉。“太子,你是不是哭了?”
“回母后,臣没有。”
柴巍强作镇定,眼泪却不停地滴落。“淑儿,你哥哥他到底有没有哭?”
公主此时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不住的伏地谢罪。“都是儿的过失,儿害的母亲遭了这么大罪……”“你去吧,我要留巍儿说几句话。”
终于,连柴淑也抽泣着离去,偌大的坤宁宫只剩下皇后太子母子二人。皇后忽然改换了严峻的神色。“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命人将她抓去控鹤卫?连我都知道这庄子萱是敖霄的人,动了她,等于动了冠军侯,柴巍你怎么想的?”
太子支支吾吾,一张木讷的脸涨得通红。“儿臣本欲亲自试药,温大人阻止,说要内臣先试,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倒让小庄大夫蒙冤,母后放心,臣去给她赔礼道歉。”
“若是大错已经铸成,赔礼道歉又有什么用,关心则乱,这道理你不是一直清楚吗?”
皇后听着儿子低低抽泣的声音,闭上眼睛道。“娘也怕痛,也怕死,但是娘知道,如果娘不在这个位子上,你的太子之位,就要被你七弟夺去,你和我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母亲教诲,儿臣谨记。”
“庄子萱这个人,面冷心热。你要继续施恩与她,若是恩情大到她无法偿还,她便会为你所用。”
“是。”
皇后顿了顿又道。“冠军侯,也是一样。”
……柴爻一路追着面色铁青的梁帝出了坤宁宫,挡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陛下,恳请陛下,允许臣留在宫中住几日!”
梁帝脚步没停。“不是说了么,会你的京营去,朕现在看着你就心烦!”
“可是母亲重病,我若是没办法照顾她,恐怕她就会有性命之忧……”“你母亲是?”
今日当值的内臣正巧是闻喜公公,他赶上前来。“陛下,五殿下的生母是登华宫旧日侍奉的内人周氏,现已封了才人的。”
提到周才人,梁帝未见有多少印象,但是人命关天,他终于停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柴爻。“你母亲怎么了?”
“她被罚在浣衣局做苦工,感染了风寒,却因迟迟没有被医治,病的快要死了。”
“有病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医,况且你不是还认得‘小庄大夫’么?”
闻喜公公一皱眉,试探着向梁帝道。“陛下,老奴昨日去看了周才人一眼,确实病的挺严重的,要不陛下降一道口谕,差人免了她的责罚吧。”
梁帝看着柴爻满脸泪痕,多少动了点恻隐之心。“行吧行吧,派人去看看她,还有,君子死而冠不免,下次来请安记得找身像样的衣服,穿成这样,少在朕眼前碍眼!”
梁帝一甩袖子走了,柴爻却跪在原地良久,他眼中的泪水落在尘埃里,衣摆与地面几乎融为一体。“苦肉计?可笑,就算我的脊梁都被打断了,在他的眼中,仍然就只有我的脏衣服。这普天之下,除了母亲,又有谁是真的知疼,知热的人呢?”
也许,还有她,你虽是个无名皇子,她却肯正眼看你,肯关心你——柴爻心里的一个声音响起,他蓦然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容。“对,她也会关心我,真是的,有她有无虞,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柴爻终于擦干了眼泪,起身离去,地面上他膝盖留下的水痕,转眼便被烈日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