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萱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等情景,不过她却岿然不动,昂首挺胸的立在原地,神色间不见一丝惧怕。她不答应自然有她的原因。医者的本分便是治病救人,而非利用所学的知识去害人,这便是她长久以来为何从不向赵元稷下毒,反而与他联合起来欺骗乌眼鸡皇帝。不过今日之事,这不过是拒绝的其中一条理由。而更重要的是,对于现在梁国来说,赵太子还不能死。“微臣自然知道,皇上想杀微臣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有一句话微臣却不得不说。杀了赵太子十分容易,可皇上想过后果吗?”
乌眼鸡皇帝怒拍桌案冷哼一声。“岂有此理,你这是在对朕说教?”
他自坐上皇位几十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忤逆他的决定。庄子萱自然清楚,乌眼鸡皇帝独掌皇权多年,自然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不过为了梁国千千万的百姓,她还是要说,哪怕是死,也绝不退缩!“微臣知道皇上是气不过赵国屡屡以出兵威胁,可如今六公主与赵太子的大婚之日已定。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赵太子死了,皇上觉得赵国皇帝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答案无疑是显而易见的,赵国上下定然会觉得,是梁国不想与之和亲才谋杀了赵元稷。本国太子被别国死亡,赵国怎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必定会出兵征伐,且没有谈和的余地,只有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直到一方耗尽国力而亡。庄子萱能够想到,乌眼鸡皇帝自然也能想到。只是他被赵太子与赵国的威胁蒙蔽了双眼,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如今被这么质问,他才顿时醒悟过来,眼中惊疑不定,紧攥的双拳愤恨的捶着炕桌,直接将桌上茶盏震碎。伴随着“砰砰”的巨响,他不甘的喝声响彻大殿。“好一个赵国,总有一日,朕要亲自率兵将你们踏平!”
听着这咬牙切齿的愤恨声音,庄子萱一颗心终于回落,沉声道:“皇上英明。”
她今日如此做并非为了救赵太子,而是为了梁国百姓能够不受战乱之苦,成为无辜的刀下亡魂。不过她也清楚的知道,她能挡一时,却不能挡一世。如今,赵良两国的恩怨已经越积越深,就算乌眼鸡皇帝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可谁能保证那个野心勃勃的赵太子不会想要吞并梁国。两国之间早晚有一天会喧兵开战,她只是希望这一日能晚来一些。暗叹一声,她躬身告退。刚打开御书房的大门,却听福安尖利的通报声。“皇上,五皇子来向您请安了。”
紧接着,便看到柴爻正恭敬的站在殿外。在看到她时,柴爻眼中抹过一丝惊喜,不过还不等惊喜消退,里面便传来乌眼鸡皇帝厌倦且透着不耐的阴沉声响。“朕没空!”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将柴爻脸上的恭敬瞬间打碎,只留下满眼的失望与苦涩。摇了摇头,他抿着唇对着里面道:“国事繁忙,可父皇也要注意身体,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对着正望向他的庄子萱牵强的扯动嘴角,可那抹笑意无论怎么看都是苦笑。庄子萱无奈的轻叹一声,乌眼鸡皇帝根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在他看来哪里有什么亲情可言。就好比六公主,人人都说她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却还不是说嫁便把她嫁给赵元稷和亲。若今日没有她阻拦,只怕柴淑就会变成一个寡妇。堂堂正宫嫡出的嫡女还是逃不过这等宿命,而生母身份低微的柴爻,在乌眼鸡皇帝眼中可能连身边服侍的太监都不如。如此想着,她追赶上柴爻的脚步,与他并肩行走在宫道上,神情不由得有些怜悯。柴爻自是察觉到身边的目光,侧目沉吟道:“萱太医是不是也觉得我有些可怜?明明只是想要尽一尽孝道,却连父皇的面还没见到就被赶出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子萱这才意识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目光,很可能伤害了他。尴尬的收回目光,她如实说道:“我很欣赏五皇子重情重义,只是你这份亲情怕是用错了地方。”
柴爻脚步一顿,不解的看着她。“萱太医这是何意?”
真是无语,乌眼鸡皇帝总共就这么几个儿子,一个跟块木头一般,另一个就是个废物,好容易有一个正常的,却还是个武夫,真是服了。不过转念,她又改变了想法。五皇子虽说不上聪颖,却也不笨。之所以一直无法看透,便是他拘泥在亲情之中,无法自拔。刚想提点他几句,迎面便看着一个老太监匆匆赶来,看着柴爻便如同看见救星一般,赶忙道:“五皇子,不好了,您的快随老奴回去吧。”
这人她见过,好像是周才人身边的闻喜公公。看他这般急切的模样,难不成周才人出事了?心中念头刚动,身侧便传来柴爻焦急的质问声。“怎么回事?闻喜公公,你慢慢说。”
“方才贵妃突然闯到周才人寝殿,还逼她喝下了一碗汤药,致使周才人晕倒过去,如今不知生死。老奴派人去请太医,可太医院却推说有事来不了,五皇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闻喜公公急得满头大汗,边说边砸着手,一副懊恼的神情。听的这话,柴爻黝黑的面庞上闪过怒意,大喝一声:“太医院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看我这便去毁了太医院!”
他自幼与母亲周才人相依为命,在宫中过着连宫女太监都不如的日子。骤然听闻母亲生死未卜,自然便失了理智。就在他即将冲出去时,庄子萱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沉着冷静道:“五皇子,当务之急并不是找太医院算账,而是先去救周才人。难道你忘了,我也是太医院太医。”
柴爻浑身一僵,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庄子萱郑重道:“萱太医若能救回我母亲,我定会用一生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