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和顺心中一顿,看了胡契一眼,才缓缓答道:“叶知府身为长官,也应该起个领袖作用。就按你的想法执行好了。”
“谢郡王。”
叶永甲拜罢,便由奴才引着下去了。万和顺转过头来,即问胡契道:“汝意下何如?”
胡契道:“按您的意思,本应令魏冲去办;但依我看,与陆党和盟势在必得,此事断乎不可再派他去了。”
万和顺却笑道:“胡尚书,叶永甲既与柳党之人相往来,说明此人必怀异心。你觉得,本官怎敢用他?”
胡契见他态度坚决,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声,只得先跪在地上:“郡王,魏冲更非良善之辈!若托付其以重任,未免闹出乱子,于今情势不利;况且叶永甲瓮中之鳖,让他在南京有一块立足之地又何妨?您乃朝廷亲封,又无反意,自然不能与昔日之卢德光并论,望公深察之!”
万和顺也听出几分道理,便勉强点头道:“你先起来。”
一见胡契站起身来,他又说:“待我与陆放轩讲和过后,再按结果徐徐定夺此事;至于叶永甲能不能干好,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就是他的事了。”
胡契不指望万和顺能够做出什么多余的让步,便放下一肚子的谏言,微声应道:“是……”万和顺深知柳党已兵临城下,又因无力再与陆党纷争,正好借此机会,来个顺水推舟。他从府里裁了几尺绸缎,又备上牛羊等牲畜、一大箱银子,差奴才送往越府。叶永甲还放心不下,自请一道前去,万和顺也觉他是个妥当人,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建康郡王万和顺来贺越国公新年吉祥,备上二百两白银、牛羊各一只,及九尺绸缎,作为贺礼,不成敬意!”
那奴才读罢,揣了红纸,向陆放轩行了个大礼。旁边的齐咨不屑一顾,陆放轩却大笑起来:“我二人情如手足,这样倒显生分了。不过既然是万兄心意,在下不能白收,得回你们一份礼了。”
“管家,现着人量布,叫他们带回去。”
陆放轩一面吩咐着。叶永甲从门后头走上来,正被齐咨看见,忙拦住问:“哟,知府大人怎么亲身来了?看来那万王爷待你不薄呀!”
叶永甲光朝他笑了笑,便径直走到陆放轩面前,作了揖。“叶大人,这马上要过年了,衙门里可不清闲吧?”
陆放轩说着,一面吩咐赐座。“下官自执掌南京以来,真是每天都不轻松。这几日忙要筹办开放宵禁之事,故而一道前来。”
叶永甲非常轻松地说。“你说什么,开放宵禁?”
陆放轩听到这个,有些惊讶。“没错,”叶永甲继续说,“但此事需调拨兵丁人数不少,除夕开禁有赖大人支持。”
陆放轩明白他真正的意思,知道万和顺有诚意找他和谈了。“当然,除夕之夜,事关万民之安,本公实应派兵襄助,由知府全权指挥。”
陆放轩微笑道。叶永甲看着他的笑脸,听见了他的准信,心中一阵窃喜:‘此番我为万党之信使,既透出和盟之意,又拿了两头的兵,魏冲今时无权,吾终可在南京有一席之地矣!’他沉浸在喜悦里,正思索该如何接话呢,忽然那万府的奴才跳出来,高声说:“叶大人,怎么不提万郡王的事儿?光计较你自己啦?他老人家分明嘱咐要和陆大人谈和……”叶永甲一个激灵,像是上来一股冷气,从双脚直贯到脑门上,吓得他面如土灰,脸上的汗珠都落到了指尖。适才还哈哈大笑的众人登时收敛笑容,一齐转头看过来。陆放轩哑然片刻,回过神时,转而抚掌大笑:“你看你这话说的!看这话说的!谈和?我与万兄铁一般的兄弟,从无间隙,哪来的和可讲嘛!奉劝诸位,别听信下面那帮人的胡说……”叶永甲吐一口气,平静地擦了擦头上汗珠。尽管陆放轩给打了圆场,但这句话带有的威力却不会就此消失。本来按叶永甲预想的,是万陆两党就这么悄然和好,算是互相都不失面子;结果被这奴才莽撞的搅了局,必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让这个新年更难收场。陆放轩和郑师严四目一对,便起身与众人道:“诸位,本官要去后头选一选布匹,你们等上一等,要给万郡王挑个好的出来。贺礼权且收下,齐把领、郑把领,你们两人随我来吧。”
陆放轩掀开帘帷,走向里屋,到一间室内,关上四面的窗户,与齐咨、郑师严商议。“他妈的,万和顺这厮想找我们和议?门都没有!”
齐咨一提起万党就红了眼睛。郑师严拍了拍他的肩胛:“齐把领你就没听明白。这叶知府奉的是万和顺的命,来找咱越公商议;越公权衡利弊,已然决定和万党和好了,谁料那个不懂事的贱奴才,非得把此事挑得明明白白。这下好了,流传出去,开禁非但没让百姓忘了前事,反而变本加厉,让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尤其是魏冲,必要趁机制造争端。”
陆放轩接了他的话:“郑把领说的没错。我们如今最想做的,还是维持南京的安稳。如若事态严重了,火并是早晚的事情。”
齐咨叹道:“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不知当如何处置?”
郑师严劝谏道:“不如将计就计,请万和顺入宫,承认先前有过分歧,但否认书院对峙一事,如此还能稍压风头。”
陆放轩撇了撇嘴:“眼看后日就是除夕了,再请万郡王入宫,又发下公文,恐怕来不及了。只好采取一些强制的法子了。”
二人眉头紧皱,齐声喊道:“愿闻其详。”
陆放轩两只眼睛发出坚定的光芒:“我们将今日来府的人全都按在此处,独放叶永甲出去;待除夕一过,什么都好说了。”
齐咨这倒来了兴致,抓住剑鞘,喊道:“陆大人只管发令!在我手里……这帮人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