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通艇上黑色机动装甲里的韩兼非,目送整个摩西平台再次折跃离开,才让dobby调整航向,向奥古斯都堡驶去。
他让dobby在摩西平台上悄悄放了一个独立运行的分身,一旦新罗松的局势驶去控制,分身才会出面保护梅薇丝,并把一切不听话的家伙干掉。
他没有直接告诉梅薇丝,因为他知道,梅薇丝希望自己来搞定这五百多个亡命徒——如果她真的能做到,dobby的分身将不会出现。
然后,他需要解决自己那一大堆麻烦。
要给陈明远一个教训,至少让他收敛一些;要让议会里那些大人物们看到他的能量,这样他才有可能得到联盟里更多人的支持;还要找到自己最亲密的助手和伙伴翟六,弄清楚他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就像梅薇丝离开前说的,他要做的事,联盟很难会有人支持。
因为他要做的,是成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势力,甚至与联盟分庭抗礼,这种事对他希望得到帮助的人来说,无异于火中取栗,与虎谋皮。
但只要利益合适,没有谈不成的生意,这是他多年来总结的经验。
所以他有必要先跟那个一直支持自己的大人物谈谈,虽然他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一个不怎么光彩的角色。
如今距离大选还有几个月时间,韩兼非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谈谈。
联盟一直实行议会内阁制,向来由议会任命的内阁总理来行使最高权力,而作为联盟元首的总统,一般由退休的前政治人物担任,只是一个制衡议会各派的、礼仪性和荣誉性的头衔。
以至于整个联盟,无人不知内阁总理东野矢的大名,却罕有知道总统叫冯凭海的。
所以,他才会成为韩兼非在联盟内部最坚定和最稳固的盟友。
毕竟,总统先生想做任何不方便或者力所不逮的事时,白山公司刚好是最好的执行者。
作为一个无实权的终身制总统,冯凭海总统并没有住在联盟为建造的官邸中,而是在一座有山有湖的别墅中生活。
但除了私邸中的工作人员和少数联盟政府高层,很少有人知道,总统先生一只有一个小爱好,就是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到别墅山下的小镇上,像个普通老人一样,在一家名为“茉莉与锡壶”的咖啡馆要一杯咖啡,闲坐两个小时。
咖啡馆中客人并不是很多,总统先生的咖啡刚被端上来,就有一个短发女孩坐在他背后的桌子旁。
女孩穿着一身黑色卫衣,戴着一副平光大黑框眼镜,耳朵上插着复古风格的有线耳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总统先生的办公室主任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总统却笑了笑,放下报纸。
咖啡厅大门再次被人打开,一个笑眯眯的男人径直走过来,坐在总统的对面。
办公室主任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他认识这个男人。
白山公司的创始人,近期被作为恐怖分子通缉的神秘人,韩兼非。
办公室主任犹豫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准备走过去。
总统先生却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同时示意远处高度紧张的秘密安保特工无需担心。
“咖啡怎么样?”韩兼非坐下来,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还不错,”老总统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喜欢这里的玛奇朵咖啡,你要试试吗?”
韩兼非轻轻摇了摇头:“老人家少喝点儿咖啡饮料,尤其是加奶油的,还有焦糖。”
说完,他叫过侍应生,要了一杯黑咖啡。
“你这杯咖啡,”老总统一直等到韩兼非的咖啡端上来,才开口道,“一直被叫做美式咖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但我觉得它一点儿也不美。”
“很纯粹,而且没那么浓,不是吗?”韩兼非呷了一口咖啡,让苦涩和焦香散布在整个口腔里。
“纯粹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老总统说,“所以你这杯咖啡价格最低,但却不是卖得最好的,人们更喜欢加了很多奶的、很多奶油的,甚至加了巧克力的那种混合味道。”
韩兼非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赞同老总统的看法。
一杯咖啡并不多,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多赵小南和总统办公室主任周融——也就是在管道安全屋与韩兼非通话的那个眼镜男——都听不懂的话,大部分时间是关于咖啡的。
“联盟就像您的这杯玛奇朵,”韩兼非说,“有焦糖、有奶油,混在一起才是联盟该有的味道,总不能只有咖啡,那就不叫联盟了。”
老总统笑了:“可是,里面如果有细菌,这杯咖啡就不好喝了,还可能会要了人命。”
韩兼非自嘲地笑了笑:“哪怕这咖啡的香气,都是这种细菌带来的?”
老总统不置可否道:“你知道吗?很早以前,有一种叫做猫屎咖啡的,制作咖啡的豆子都是要在一种麝香猫的肠道里充分发酵后,被粪便带出体外的,这种咖啡有一种极其特别的香气,喜欢的人不惜重金购买,不喜欢的人只会敬而远之。”
赵小南听得一阵恶心,韩兼非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那么,总统先生,您喜欢猫屎咖啡吗?”
老总统哈哈大笑:“像我这种老家伙,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什么猫屎咖啡喝,不过如果有人送上门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韩兼非说:“刚好,我在新罗松的家里有一小罐那种豆子,这种麝香猫是多瑙行星的特产物种,已经濒危了,它们的屎可不太容易捡到。既然总统先生喜欢,下次来奥古斯都堡的时候,我一定给您带来。”
总统眼神晦暗不明,半晌后才试探性地问道:“联盟这杯玛奇朵,不好喝?”
“我是挺想喝的,”韩兼非举起咖啡杯,细细地品了一口,“不是有人嫌我碍眼,不想我喝这杯吗?”
老总统用是指关节轻叩桌面道:“也可能是你坐的位置太靠里,碍着人家的事了,屋子这么大,往边上挪一挪,总归还是可以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嘛。”
韩兼非轻哼了一声:“我又没上他杯子里喝,可他不但不想让我喝,还抢了我的杯子。”
老总统叹了口气道:“年轻人防备心强,有冲突很正常,互相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再离远一点儿,不就相安无事了嘛!”
韩兼非摇了摇头,笑嘻嘻问道:“问您老一个冒犯的问题哈,您老别生气,要是你正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人跑到您家里,把您夫人抱走了,临了还给您一刀,您觉得,这事儿能善了吗?”
老总统被他问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指着他的脑袋气笑道:“你个猴崽子,调侃起老子来了!好好的说咖啡,问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韩兼非当然知道,冯老总统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跟人抢女人没抢过的轶事,于是厚着脸皮笑道:“您老海量,我可没别的意思,您想想掀我桌子、抢我杯子的人,是不是这个理儿。”
眼镜男周融听两人好似闲扯般的谈话,早就心惊肉跳,心中暗自嘀咕老总统过后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不过,老总统似乎没有太纠缠这个问题,他知道韩兼非不可能就这么吃个哑巴亏,于是换个问题道:“就算不喝人家的咖啡,总不能把人家店给拆了吧?”
韩兼非很认真地说:“老实说,还没想好,现在最多是不喝这杯咖啡了,至于是自己开家店,还是拆了这家店,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拆店的话,所有老顾客都会找你拼命,不划算啊。”
“那就自己开一家呗,只要口味好,价格便宜又实惠,老顾客总归也会来喝。”韩兼非说,“最不济,今天喝这家,明天换那家,谁家合适去谁家呗——要不,您帮我介绍几个熟客?”
老总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现在不会去动抢我杯子的家伙,”韩兼非接着说,“不过总要给他一些教训,比如往他杯子里撒一泼尿,或者在这张桌子上踩几脚,总归不能让他舒服了。”
老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别太过,别忘了黄杨镇的事,联盟现在并不太平。”
听到黄杨镇三个字,赵小南的耳朵立刻支起来了。
韩兼非点点头:“所以才要快刀斩乱麻,议会马上大选了,我对他们做点儿什么,对您也有利不是?”
76岁的冯老总统道:“放屁!老子就是个摆设,议会大选跟老子有毛关系!”
韩兼非笑嘻嘻道:“您老跟我就别见外了,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议会里有几个人是听您说话来办事的,您给我一个名单,这几个人我不动。”
老人想了会儿说:“好,我让小周给你。”
韩兼非接着问道:“要不,您在给我另外一份名单?我再做您几单生意,算额外赠送怎么样?”
冯凭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正好黑锅我来背,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