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绯换到驾驶座拿掉了墨镜,公路的一边是陡峭的悬崖与壮阔的海面。下午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金光延伸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前方的路在不断的缩短,姚绯握着方向盘转过有一道弯,商锐在副驾驶上握着扶手,“减速,我不想跟你车毁人亡。”
姚绯握着方向盘减速,说道,“商锐,你不是说随便我开吗?”
“你二公子是体面人,不能死的这么窝囊。真掉下去了,明天铺天盖地的绯闻,商锐姚绯殉情,太不体面。”商锐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地图,说道,“前面还有个弯,过去后减速下海边公路,海边公路随便你飙车,这车最多可以跑到一百八,我建议你不要开上一百六。”
姚绯减速绕过一个弯,一条下坡路十分陡。越野车扬着巨大的灰尘飞驰下去,冲上了海边破旧笔直的公路。
海岸线反射出白色的光,海鸟迎着风飞翔。
速度会刺激人的情绪,会让心跳加速,会让血脉偾张。她不知道商锐为什么突然提出飙车,但他这个提议很好。
姚绯在荒凉的公路上开到了一百八,几乎是极限。耳边只有风声,灰尘漫天。她意外的平静,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放肆和张扬。所有的顾虑可以抛下,此刻她是自由的。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自由的,没有任何束缚,赤条条来到了这个世界。枷锁是后天一层层贴上去的,姚绯这七年停在一个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巷子里被时间拖着往前走,她不敢奢望不敢渴望也不敢祈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活的小心翼翼,她活的很辛苦。导演说她压抑,大概吧。
无数的谩骂像是刀一样刻在她的心脏上,把她扎的一身是血,她很长时间都不敢迈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到刀,会遍体鳞伤。
车速渐渐降了下来,姚绯仰起头,让风把头发吹的更乱。
公路的尽头是一片白色的沙滩,姚绯停车靠在座位上。刹那寂静,极度疯狂后,血液还在沸腾,她摊开手指看自己的骨关节。
不远处海浪拍击沙滩发出巨大声响,海风微微的咸。
“开到一百八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商锐扔下手机解开了安全带,靠在座位上偏头看姚绯,他的嗓音偏沉。
“我在想,跟你死一块我又不亏。”姚绯转头看着商锐忽的就笑了起来,她的笑十分灿烂,眉眼飞扬。
商锐出身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姚绯泥腿子一个,生的渺小活的苟且,他们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姚绯不仇富,就是觉得商锐要是死在她车上,一定会后悔的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估计能气的当场诈尸。
商锐眼眸深沉起来,注视着姚绯,嗓音有几分哑,意味深长道,“我好心带你出来散心,你竟然想真的跟我殉情。姚小姐,你对我居心不良。”
姚绯最危险的时候在想他?姚绯这直球。姚绯是商锐见过最会打直球的人,自然不做作,一球一个准,球无虚发。
商锐经常自恋,姚绯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她敛起了笑,认真道,“谢谢。”
不管过去如何,这声谢她该说,商锐确实帮了她。
“谢什么?”商锐姿势没动,依旧看着她。
姚绯身体里沸腾的情绪还没有落下,阳光照着引擎盖反射出光芒,她看着前方的海面,“昨天的糖,今天的车。”
商锐取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缓和情绪,白烟缓缓落入空气中,萦绕着片刻就被强劲的海风卷向了遥远处。风吹的烟头猩红,他拿下烟,长手架在车窗上,转头注视着姚绯,“为什么要谢?”
为什么?他帮自己,为什么不谢?
但商锐的目光又沉又黑,姚绯直觉答案不是这个,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主动转移了话题,说道,“能给我一支烟吗?”
商锐打开烟盒取出一支烟递给了她,却没有递打火机。
姚绯伸手去拿打火机。
商锐长手一捞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银色的打火机,反手义无反顾的扔到了窗外。动作流畅的仿佛做过无数遍,娴熟自然,理直气壮。
姚绯:“……”
姚绯咬着未点燃的烟直直看着商锐,他到底什么意思?给烟不给打火机缺不缺德?解开了安全带,想要拿掉唇上的烟。
商锐忽然解开安全带咬着烟欺身而来,他身高腿长,带过来一片阴影。
姚绯吓一跳。
商锐修长的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俊美的脸停在姚绯的上方,微一偏头点燃着的香烟贴上了姚绯唇上的烟,近在咫尺的睫毛浓密,他垂着眼,嗓音含糊低沉,“借你火。”
这个姿势很像是接吻,但又不是。
只是两根烟的前端相贴,烟草的焦香飘荡在空气中。萦绕在他们之间,海风卷进来,吹落了烟灰,一缕烟灰荡荡漾漾落到了黑色的座位上。
姚绯静静看着他,鬼使神差的想到刘曼说的十五分钟,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像是缺氧的症状。她轻轻的吸了一下烟,烟头亮了起来,烟落入了口腔。
他若无其事的坐回去,拿下烟吐出烟圈。夕阳光落到了他的睫毛上,他的睫毛梢被映出了金色的光。白烟缓缓的飘进了车厢,妖妖娆娆的勾着灼热的空气,海风吹了过来,卷起了姚绯的长发。
商锐一只手搭在档杆附近,她的发梢就这么荡漾到了商锐的手背上。痒痒的,一如想象。
“想出去走走吗?”商锐敞着长腿坐姿闲散,整个人都快倚到了驾驶座上,专注的看姚绯荡漾在风里的一缕头发。
“这里安全吗?”姚绯环视四周,荒无人烟。
这个国家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治安并不算好。看似风平浪静,处处隐藏着危险。他们没带安保,随意下车,怕是不安全。
姚绯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没有信号,离小镇已经很远了。
商锐松松的咬着烟坐直,打开扶手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枪,“你二少爷我有持枪证,放心吧,不安全我不会带你出来。”
姚绯盯着商锐手里的枪,默了片刻,“真的?”
剧组安保有枪她知道,可商锐哪里弄来的?生在和平国家,姚绯还没见过真的枪。
“真的,三颗子弹。”商锐顺手把枪装进裤子口袋,推开车门下车,说道,“跟我的保镖要的,走吧。”
矜贵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随手揣着枪跟揣着玩具似的,姚绯还是挺难想象,他太轻描淡写了。商锐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姚绯把烟掐灭,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跟商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下车关上车窗和车门,锁上车跟商锐往海滩走。
“你——开过枪吗?”
“开过啊,不然拿来干什么?我第一次摸枪是十二岁,大哥每年暑假寒假都会带我去美国,逼着我练。”商锐也扔掉了已经熄灭的烟蒂,长腿跳下台阶,说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商锐就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傻白甜。
他们走到海滩上,沙子柔软,姚绯一脚就陷进去了。她停下脚步弯腰把鞋带解开,脱掉了鞋子,拎着鞋往前走,顿时被烫的挑了下眉,“哦。”
“你飚过车?”商锐也被沙子烦的要死,问完没听到回答。
回头看姚绯,她脱了鞋。阳光下,她的肌肤皙白如玉,温润细腻似乎泛着白光,十分好看。
“我为了飙车才去考驾照。”姚绯快速的在沙滩上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远。
脚底下又扎又烫,扎的是贝壳烫的是晒了一天的沙子,“当时我要争取一个叛逆期少女的角色,作死的事儿她一样不落,我都去学了。”
商锐站直看姚绯像个鸟儿飞奔向海滩,长发随风飘动,意外的活泼。眯了下眼,迅速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了录像。他的舌尖抵了下腮帮,按不住的唇角扬了起来。
一向成熟稳重的姚绯可爱起来要命。
姚绯一路蹿到了海边,踩上湿湿的海滩才停下来奔跑。海浪卷上沙滩,淹没了她的脚趾,又缓缓退回去。
他们过来半个月了,姚绯还是第一次来海边。海浪再次卷上来,她踩着松软潮湿的沙子往前面又走了两步。站到了及膝的海水中,感受脚底下沙子的陷落,缓缓的流动。
姚绯回头看向沙滩上似乎在自拍的商锐,姚绯已经习惯了商锐的自恋。
她感受着海浪的冲击,顺着海岸线往前缓慢的走着。偷得半日闲,十分的舒适,姚绯弯腰捡了个彩色的贝壳。
“那你为什么后来没演?”岸上传来男人的声音。
姚绯抬眼看到商锐双手插兜十分闲适的走在湿湿的海滩上,岸边的海滩被海水冲的结实,踩上去已经不会陷了。
“我被封杀了,那部戏是华海投的。”
“叫什么?”
“春夜。”姚绯又捡了一个红色贝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春夜?”商锐停住脚步,“沈成的那个烂片?”
“不是沈成的烂片,是资本干涉导致的烂片。”姚绯不喜欢别人说沈成拍烂片,沈成是她的伯乐,第一个表演老师,站直看向商锐,“这个剧本一开始很好,如果你看过最初的剧本一定说不出沈成的烂片这种话。他也没办法,他并不是会为自己运作的导演,他没有什么话语权。资方改人设改剧情,他也无能为力,最终改的面目全非。”
“你和沈成还联系吗?”商锐不跟姚绯争论这方面,姚绯骨子里住着一个小固执。固执的很单纯,她认为对的东西,没有人能说服她,说急了就会翻脸。
姚绯摇头。
“你很遗憾?”商锐把手机装回口袋,看着姚绯,“想重拍春夜么?”
“是我自己放弃的,我做了选择的那一刻,已经是不属于我的东西了。”姚绯转身面向海面,看着翻涌的海面,感觉这一波浪好像更大了。她愣了下,海浪果然很大,铺天盖地压下来,似乎要把她吞噬。她反应过来,连忙转身狂奔,海浪打到了她的腰上,短裤瞬间湿透。
顷刻,岸上响起了商锐的张狂肆无忌惮的笑。
姚绯不想看他,把鞋和贝壳放到沙滩上,拿出手机甩了甩水。短裤湿了没法装手机,手机鞋子贝壳,她满手拿着。
“手机装我这里。”商锐高大的身子一倾,修长手指夹走了姚绯的手机,顺势塞进短裤口袋,跟他的手机贴在一起,眼尾还浸着没收拾干净的笑,“鞋放岸边我帮你看着,你去玩吧。别走太深,下午涨潮,海浪比较大。”
姚绯不紧绷的时候,真的可爱,商锐注视着她的发顶,被太阳映成了柔软的金色。
“不了,该回去了。”姚绯身上湿漉漉的,冰冷的海水让她清醒。夕阳斜在海面上,这半日结束了,踩着松软的沙子往回走,看商锐衣冠整齐的走在身边,运动鞋至始至终没有离脚。他来海边干什么?单纯为了笑话她?“你不脱鞋不进沙么?”
没听到回答。
姚绯抬眼撞上商锐深邃意味深长的眼,看起来特别的深刻有内容。姚绯心中警铃大响,立刻改口说,“不用回答了,没事,走吧。”
“我刚刚录了个视频你要不要看?”
“什么视频?”姚绯警惕。
商锐摸出手机打开相册,倾身靠近姚绯,修长手指划过屏幕点击播放,“你被沙子烫的像个弹簧,一路弹到了海边。这段要是放网上,点击能过亿。标题我都想好了,国际影星姚绯在某野海沙滩上赤脚蹦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