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飞拿起“炙热”的手机,贴在侧脸轻轻的“喂”了一声,尴尬的说道:“参加这个选秀,能给多少钱?”
唐馨怡简单粗暴的说道:“你在哪?我过来找你当面说吧。”
林逸飞看了看吧台里面的老魏,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是我去找你吧。”
“也行,我在公司,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林逸飞和老魏打了个招呼就去找唐馨怡了。唐馨怡在一家传媒公司工作,这次选秀是传媒公司接到某综艺节目的外包订单,配合某综艺节目在昆明设立一下线下海选的点。录制一些海选视频。
因为这个综艺节目已经是臭名昭著了,被网友深挖出各种内幕。真正有才华的音乐人根本不愿意来这里被潜规则,而那些自不量力、五音不全的人过来又达不到节目效果。于是传媒公司就拿出一部分钱来找一些有歌唱能力的人来参赛,以达到录制节目的目的。
见面之后唐馨怡就把这些如实告诉了林逸飞,并且对林逸飞说道:“你参加初赛的录制,公司给你7000元的补贴,如果你在节目中愿意配合剧本安排,和现场的评委发生争吵,或者是愿意被评委刁难,拿到的钱更多,如果你愿意扮演个奇葩,冲上热搜,还有其他奖金。”
林逸飞想到了抖音上那些被剪辑疯传的片段,什么《婚x保卫战》、什么《非你m属》,各种奇葩嘉宾在上面丢人现眼……他冷眼看着唐馨怡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替我着想、出人头地?”
唐馨怡好心道:“我知道你不会接受那些奇葩剧本的安排,只要你上去唱一首歌,露个脸也是对你个人的一种宣传,说实在的,你要是受那些剧本的安排,我都不会同意。”
林逸飞没做太多的解释,不带任何语气的说道:“我想要三万块钱,周一之前要到账,怎么安排你看着办吧,我只要钱。”
唐馨怡愣了一下,直觉告诉她林逸飞是遇见难事了,她只犹豫了三秒钟,就对林逸飞说道:“行,钱明天转给你,先把合同签了吧。”说完,唐馨怡开始在合同上的空位填上了金额。
林逸飞发现合同上写着4万块,他问道:“还多给一万?”
唐馨怡很直接的说道:“那一万是我要的回扣,你懂的。”
林逸飞秒懂唐馨怡是什么意思,果然,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在为自己而活。
为了酒吧明年的房租,林逸飞签下了自己最讨厌的一份合同,离开那一刻,林逸飞有一种被现实打败的屈服感,而他似乎也明白了,尊严似乎是可以被金钱收买的,屠龙少年最终变成了恶龙。
在林逸飞刚刚离开酒吧,老魏的前妻徐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带着情绪对老魏说道:“你以后不用给朵朵打生活费了,我帮朵朵找了一个有钱的继父,他看不上你这仨瓜俩枣,让我趁早和你断了联系,你和你的初恋女友结婚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带朵朵来参加你的婚礼,让朵朵看一看她爸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妖精抛妻弃女的。”
这一刻,老魏拿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他强装镇定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他是干嘛的?他对朵朵好么?对你好么?”
徐丽像是炫耀一样对老魏说道:“他是个做生意的,开了家超市,你放心,他对我和朵朵都很好,他和你不一样,他不会为了初恋女友抛妻弃女,而你会,这一点你就跟他没法比。”
老魏嘴巴张了张,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下去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们母女,你什么时候带着朵朵改嫁?改嫁之前我能不能再看一眼朵朵?”
徐丽冷漠的说道:“明天我们就结婚了,朵朵你也别看了,多看一眼和少看一眼没什么区别,你当初抛弃我们母女的时候,就没把朵朵当成是你的女儿,现在还在这假关心有什么意思?”
老魏压低了声音,痛苦的问道:“是不是我不再联系你,他就会对你更好?”
徐丽报复性的回答道:“就是这样,以后别联系了。”
说完,徐丽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她不仅是通知老魏要结婚了,更像是报复老魏的移情别恋,老魏拿着手机的右手都开始颤抖,直到视线开始模糊、直到胸口传来剧痛,他才从悲伤中回过神,他用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趴在了吧台上。
老魏脑海中浮现出所谓的“初恋女友”,那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因为老魏在体检时发现自己身患肝癌,医生已经明确告知扩散没得救,能活多久看运气。那天老魏一夜没睡,坐在阳台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他做出了一个“非常爷们”的决定,和徐丽撒谎说初恋女友来找他,他要净身出户。
徐丽当时都惊呆了,苦苦哀求也没能留住老魏的“背叛”,办完离婚手续之后,老魏就开始在清吧里面混日子,他最担心的还是徐丽和朵朵,想要在进棺材之前能多赚点钱留给他们,病发作的时候就靠止疼药扛着,医院都是能不去就不去,只为了多省点钱。
开清吧也是为了多赚点钱留给女儿,现在得知徐丽要带着女儿嫁给一个开连锁超市的小老板,老魏突然就想开了,肝癌晚期的疼痛着实让人痛不欲生,每一次疼痛发作的时候,他都用“再给老婆孩子留点钱”当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强撑着。
这就是一个中年男人活着的意义。
然而开清吧几乎赚不到什么钱,因为传染病的原因,三天两头就被迫关门,房租的压力、收账的无奈,想到抽屉里的那些零钱,老魏哭了……确诊肝癌之后,他就没碰过酒,但是今天的他破例给自己开了一瓶二锅头,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用布满粗茧的手在脸上擦了一把,看着手机镜头苦笑道:“这一生,可能也就这样了,上小学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大能改变世界,上初中的时候觉得以后能给家乡做贡献,上高中觉得以后年入百万不是梦,上完大学才知道,这辈子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完了,走出校园步入社会,才发现一切都没那么容易,很庆幸我遇见了徐丽,我们从大一开始到毕业结婚,后来有了女儿朵朵……”
说到这,老魏拿起二锅头又喝了一大口,看着镜头继续说道:“确诊肝癌晚期那一刻,我知道我的一生都完了,我能做的就是不牵连妻女,跟我结婚这几年,徐丽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总是在陪着我还贷款、还外债,就连怀朵朵去产检,我都是带着她坐公交去的。那些年太苦了,苦的我都不敢回忆,我不想再让自己的身体拖累她和女儿,这辈子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手吧。”
镜头中的老魏一脸沧桑,放下二锅头点了根烟,青色的烟雾飘荡在面前,模糊了老魏的脸,他继续看着镜头说道:“朵朵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音乐的敏感,我曾经还想着朵朵长大点就送她去学钢琴,我也努力攒钱想给她买个钢琴,可这个小小的心愿已经注定没办法实现了……”
说到心愿,老魏情不自禁的抬起右手,在脸上又擦了一把,“逸飞,这个视频是留给你的,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个交代,拖欠你好几个月的工资了,等我走后你就把酒吧库存的酒水都卖掉吧,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的工资,当哥哥的对不起你了,欠你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现在的墓地也挺贵的,我肯定买不起了,就把我扬了吧,随便找片草地、湖泊都可以。我随身佩戴的一个项链留给你吧,你不是一直幻想着去远方么?带着项链一起去吧,就当是带着我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人生苦短,没有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喜欢什么事就去做吧,想去什么地方就启程吧,别像我一样,给自己留下那么多遗憾。”
“就说这么多吧,我真不想承认我是个懦夫,但是这肝癌晚期是真的痛,现在妻女有了新的归宿,听徐丽说那个超市的老板不希望她跟我有联系,哎!的确,换位思考我也会有这种心理,作为一个男人,我能为妻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反正都是肝癌晚期了,早走一天和晚走一天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先走了,就这样吧。”
录制完这段视频,老魏把酒吧的门窗全都关了起来,将医药箱里面的头孢全都取出来,足足有一小把,借着白酒将头孢全部吃下,又把煤气打开,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