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州,蛇尾县,街道上。 此时已是黑夜,早已休市,所以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骑在马上的李启和沈水碧,以及不远处正在对峙的锦袍老者。 李启昂起头,神情倨傲:“没长眼睛,就该打。”
他表现的很有底气。 因为他知道,现在就该表现成这样。 老人眼角跳了跳,然后默默的收起玉匣子,挤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容,看着李启说道:“少侠,行走江湖这般行事,容易路上出事啊。”
“我想,在大鹿国,怕是没几个人能让我出事。”
李启笑笑,丝毫不惧。 “你不过九品,就敢说这种话?”
锦袍老者打开玉匣,突然,其中涌出十几只鬼魂! 俱是厉鬼。 众鬼群至,丑恶不可称论。 有的面部裂剥露骨,血流不止。 有的舌头伸长,蓬首如筐,发垂蔽面。 有的如火烧焦尸,噼啪声不绝,尸身上油液横流不绝。 有的身长三丈许,青衫白袴,皮肤僵紫。 有的浑身疱疹,脓液横流,滋滋作响。 有的筋断骨折,像是被木棍活活打死一样,只能在地上爬行。 群鬼现身,却见点点微明若流萤,须臾千万点,不可数度。 十数鬼环绕李启,在其身周飞度往来,乍离乍合,宛若炼狱图景。 李启见了心中发毛,只觉得浑身冰凉,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了一般。 此情此景,不仅仅只是惊悚,那种充斥四周的死意和阴气更是让他几乎窒息一般。 这些厉鬼,大部分都是不入品的,但其中,竟有三只是九品水准! 分别是水鬼,烧死鬼,杖毙鬼。 “现在你看,老夫可否能让你出事?”
那位锦袍老者笑着看向李启。 但李启却不屑一顾:“就这?不够!”
说完,他激发了体内的神荼郁垒的神气。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 所以,古时圣王作礼以时驱之,在门户悬挂桃符,其上画神荼、郁垒,悬苇索,以御凶魅,万鬼不得入门户! 神荼郁垒,啖鬼之神也! 二神的神气,在恶鬼眼中仿佛金光铸成的堡垒一样,刹那之间,却见四周盘旋的厉鬼全部哀嚎一声,离远了整整三丈,不敢在靠近。 锦袍老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但李启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边陷入了古怪的对峙之中。 锦袍老者忌惮于李启的柳枝和神荼郁垒神气,意识到眼前这个‘少侠’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按理说,九品武者,是相当惧怕鬼的,因为他们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凭借阳气或者‘拳意’‘剑意’这种东西就能轰杀鬼神的地步,面对着虚而无形的鬼,他们的反抗能力并不强。 锦袍老者正是因此才有底气面对李启。 毕竟,武道九品面对三只同样的九品鬼魂,基本不太可能有反抗能力。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位‘少侠’,居然有克制鬼的能力! 他不是武道的? 还是说,他身上有法宝? 那条看似普通的柳枝,是因为神荼郁垒神气才能打鬼,还是自身就能打鬼? 神荼郁垒神气又是怎么来的?是他自己修行而来,还是说有什么宝物? 都不清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而李启也是如此,鬼的厉害,他作为祝人可是清楚的很,一不小心让鬼气刺入体内,那就是一个魂不附体,形坠神游的下场,必死无疑。 而看似他有神荼郁垒的神气,但他祝人可是不入品级的! 如果他是九品祝人,绝对马上冲上去打烂对面的头,可是他只是一个不入品的巫觋,能不能真的靠神荼郁垒神气拦下这些鬼,他也没底。 毕竟,鬼魂可是有三只九品! 一拥而上,他还真有点虚。 两边都各自有犹豫,所以一时之间僵直在原地。 倒是沈水碧,她观察了几秒钟,靠在李启脸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鬼巫……” 李启闻言,精神一振! 随后,他昂起头,高声说道:“我听闻,巫含阳气,以故阳地之民多为巫,又有巫党於鬼,故巫者为鬼巫,鬼巫比於童谣,故巫之审者,能处吉凶。吉凶能处,吉凶之徒也,故申生之妖见於巫——” 李启说完,却见那个老者接话道:“巫之类是也,是以实巫之辞,无所因据,其吉凶自从口出,若童之摇矣。童谣口自言,巫辞意自出……” 两个人,像是对暗号一样。 对完之后,二人像是都松了口气一般,互相行礼。 却见那锦袍老者打开玉匣,诸多恶鬼全部归于其中,被其收入匣内。 而李启,也收起神荼郁垒神气,复归常态。 只是,李启手里仍然握住柳枝,那老者却也没有放下玉匣。 老者率先发话,他对李启问道:“一口道出我的跟脚,不知师弟师承何处啊?”
而李启,笑了笑,吐出三个字。 “巫,神,山。”
那老者一哆嗦,差点跪下。 只是他是九品,而李启却不入品,这一点差距让他勉强稳住了膝盖。 “师……师弟,妄言,可是会死的,冒充巫神山学徒,可是会被大卜察觉,保不准就会被当即诛杀。”
老者语气都软了很多。 “那,我已经说了此话四息时间,师兄可曾见大卜发怒?”
李启又问。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遍。 然后深深作揖,态度恭敬:“不知巫神山门徒来临,有失远迎,请师弟恕罪,师弟来此,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吗?”
“我受大祝委托,前去寻人,路过而已,本准备离开,却发现你以鬼设伏,这才起了冲突。”
李启说道。 “不敢拦大祝使者,是在下无礼,还望恕罪,师弟下次来蛇尾县之时,必盛情款待,以尽地主之谊!”
老者直接双膝下跪,行大礼恭送。 不是拜李启。 而是拜大祝使者这个身份! 李启也不再说话,脚后跟一踹马腹,只见老马立刻腾云而起,飞速离开。 只留下老者愕然望着飞腾的马匹,惊呼出声:“龙驹!”
然后,他摇头喃喃:“真是……捡了一条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