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令诚的身影刚在夜幕中消失,薛讷就一个箭步来到吴非凡面前,眼瞪得牛卵子般大,伸出蒲团大的双手封着吴非凡的战袍领口,厉声道:“你吃了熊心豹胆啦,竟当着本帅说本帅的坏话?你私吞了杨矩府上多少财富,快如实给本帅道来。”
薛讷手上用足了劲,勒得吴非凡快换不过气来,看来金银财宝真是个好东西,一向视钱财如粪土的薛讷一提到银子也瞪鼻子上脸了。吴非凡嘴里唔唔地叫着,用手指了指薛讷如铁钳般的大手,薛讷也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性急下手狠了,赶紧放开。吴非凡喘着了口粗气,恨道:“你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我快被你掐断气了,亏你还是我的伯父。”
薛讷自我解嘲地一笑:“坏小子,狗吃屎自找的,谁叫你对本帅撒谎?”
刚才为了稳住边令诚,胡诌了一番,一时自圆其说,吴非凡想起古人信奉誓言,吴非凡指天发誓道:“伯父,我吴非凡对你老人家撒了谎,天打雷霹,五马分尸,杨矩府库银钱不足千两,更别提什么价值连城的名珍古玩,难道伯父也想笔不义之财?”
见吴非凡一本正经地发毒誓,薛讷这才有所相信,正色道:“小子,休得胡言乱语。常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杨府真有巨额财富,本帅想用这些财富嘉奖三军。小子,既然杨矩府上没有金银财宝,你为何要对边令诚说谎,许以重金替那些‘叛军’赎罪?”
“呵呵!”
吴非凡轻笑道,“我的薛大帅,为了救大唐三万‘叛军’,你我绞尽脑汗,好话说完,办法用尽,边令诚就是油不进。边令诚是太监,丧失了男人的功能,该莫法给他弄一批大美人,那可是对他的奇耻辱大辱。好不容易将边令诚约出来,趁他酒末醒之际,这是忽悠他的最好时机,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边令诚贪财,情况紧急,只好对投其所好,许以重金,这叫缓兵之计也。”
“唉!狗屁的缓兵之计。”
薛讷一拍大腿,叹道,“请神易,送神难,你嘴上爽了,明天拿不出金银财宝来,看你如何收场?”
此时,夜风起,如刀霜风直透劲脖,吴非凡一激灵,也意识到这个窟窿捅大了。“伯父,你一定要救我。”
吴非凡央求道。“贤侄,我俩现在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伯父有好办法还用你求吗?”
薛讷一摇了摇头,一脸痛苦。吴非凡暗忖:车到山前必有路,经历过现世文明的人难道还会栽在一千三百多年的大贪官手上,岂不是贻笑大方?要钳制人,就得拿捏住边令诚的短处。边令诚除了贪官有什么短处呢?他是太监,无法用女人给他使套,吴非凡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但是与边令诚交往的时间太短了。吴非凡问道:“伯父,你可知边令诚这个人有什么爱好,优点或缺点都行,我要对症下药。”
薛讷沉思半晌道:“边令诚贪婪无度,心胸狭窄,见风使舵,但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他精通音律,一手字画更是一绝,对绘画堪称一绝,当年,陛下梨园游园时,边令诚画了一副对虾图,陛下赞不绝口,大加赏识。边令诚凭虾得道,从一个给宫女洗马桶的小太监一跃成为黄门侍郎的四品大员。”
在大唐,书画很是甚行,但造纸业还不够发达,用于书画的宣纸在天宝年间才发明出来,但工艺远远没有达到上品。贵族人家,常在帛绸上写字作画,对于一个现世的特种兵,在纸上做手脚小儿科了。“伯父,不必过虑,只需你明天陪我到边令诚营中走一遭就是,一切全包在我身上。”
吴非凡喜出望外道。“听一堑长一智,本帅上了你一次当,还有上二次当的道理?这趟浑水,本帅不来趟了,明儿自个儿去向边令诚交待,血别溅在本帅身上。”
薛讷急于抽身,顾不了叔侄之情,想与吴非凡撇清关系,挥袖要走。“伯父,请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走不迟。”
吴非凡拽住薛讷的袖子,附在薛讷的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薛讷竖起食指猛戳了一下吴非凡的额头,如释重负开心一笑:“好你个臭小子,满肚子的雕虫小计。”
吴非凡也释然一笑。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吴非凡连夜做起了实验,从箱子里拿出他穿越时带过来的一卷宣纸,撕下小半幅,铺在矮几上,芷萱端来一碟浓醋和一支狼毫毛笔,吴非凡蘸了蘸浓醋,挥毫写下了“精忠报国”四个字。宣纸的吸水能力很强,随着水分的吸失,字迹如魔术般淡化,片刻间就了无痕迹,再拿在炭火上一烘烤,“精忠报国”这四个大字跃然纸上。薛讷大惊道,“奇了奇了,本帅活了六十五岁,从来没过见世上有如此神奇的事儿。难道,本帅老眼昏花,还是贤侄会妖术?”
芷萱也惊慕不已,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恨不得扑进吴非凡怀里,但又碍于薛讷在场,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眼光斜睇,眉目生情。吴非凡解释道:“这不是什么妖术,浓醋里有醋酸,对纸张有腐蚀作用,当在火上一烤加热,反应加剧,纸张的草茎就炭化为黑色,就成了字体了。”
薛讷哈哈大笑:“妙极了,妙极了,以后用这个方法来传递情报,万无一失,万无一失。”
薛讷激动得泪花闪烁。实验大获成功,开始做局,撕下一张桌面大小的宣纸,吴非凡找来一只小楷狼毫笔,递给薛讷道:“伯父,你来执笔立据。”
薛讷一张老脸笑得似一朵皱菊,笑骂道:“坏小子,让本帅来当恶人?”
吴非凡拱手一揖道:“谁叫你是大元帅呢,边令诚向我一个名不经见的小将索赂,太不合情理,叫我代写,万一边令诚叫冤到陛下那儿,一对笔迹,你我岂不都遭了殃。”
薛讷哈哈大笑:“有道理,贤侄考虑问题周全,老夫不及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薛讷饱蘸浓醋,奋笔疾书,一挥而就。吴非凡仔细端详,字据详实确凿,遒功有力,随着醋液的蒸发,宣纸上的字迹凭空消失,吴非凡欣喜道:“伯父,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老猎手,边令诚做黄粱美梦去吧。”
两人击掌,相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