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何家的三哥走了，今天早上刚刚走的。”

“是啊，昨天晚上就不行了，亲戚朋友都劝他闭上眼，该走了，吊着一口气，就是咽不下去，凹陷的眼睛一直看着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心里还放不下谁。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妹妹来了，哭着跪在他旁边，他也不停的流眼泪，看的人可难受了。”

他因为癌症身体备受折磨，医生也说没有治疗的必要，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每天夜里疼的睡不着觉，家里人为了不让他知道天天让医生给他打针，其实也就是一些生理盐水，给一个心里安慰。刚开始还能走走路，慢慢疼的吃不下饭，两三个月没吃饭，身上没有一块肉，就剩一张皮包着骨头，后来一直瘫在床上，每天打止痛针，只要开始打止痛针，那离生命结束也不远了。他妹妹本来送自己孙女去外地上学，可看这场景那还有心思走，就准备把孙女送上车，再回来，就在他妹妹刚走他就闭上眼睛没了呼吸。他妹妹回来后一直跪在他旁边哭，突然一个电话让她立马起身，一边跑一边哭着赶回家。“老天爷也太不厚道了，这事给谁都会很气愤，隔一天也好，非要同一天。”

开往火葬场的司机说。“也是，我开车去他家的时候，看到他家建在田里，四周都是小路，前面还有条河，这是大忌啊，这不是把人困死了吗？这邻居也不是人，一点路都不留个给人家。”

就听这个司机不停在旁边说着，而我是思绪也远远的放向远方。和他同一天走的人就是他妹妹的儿子小东，他家花了上百万来治疗，可还是没治好，也是癌症，家里准备盖房的钱花光了，人也走了。葬礼结束后，之前很多人来探病，送了很多牛奶过来，我看了看里面有两箱过期的牛奶。然后我妈突然就问我：“你知道这是谁送的吗？”

我回答：“不知道。”

“你还记得你那天送一位年纪比较大的老奶奶他家里人来接她，然后你把他送上车的吗？”

我想了想，大概七八十岁，眼睛似乎不怎么好，走路摇摇晃晃，便回到：“记得。”

“她是你的姑奶奶，你爷爷的姐姐，有一只眼瞎了，另一只眼看不清楚，她家离我们家两公里。那天，她十一点吃过午饭，一个人提着两箱牛奶，一直走到下午四点才到我们家，就是来看你爷爷的。”

我记得那天她坐在我爷爷床边一直哭，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后来她家里人来接她，我就把她送上了车。她家里人给她买了很多牛奶，可是就是舍不得喝，后来全过期了。我参加工作，再回去的时候，我妈和我说我那位姑奶奶前不久去世了。还有每天来看你爷爷的老太也走了。我当时有点不敢相信，这才过去两年。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我的一位叔叔，我还记得半年前我和他一起去医院，他有癫痫，医生让他住院治疗，但家里人怕花钱，就每天在家吃药，突然有一天吃完药就走了。其实他吃的药是找几个医生开的，但是却放一起吃，这样乱吃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三十左右还没有结婚。然后我妈又跟我说：“你还记得离我们家不远的一家三口吗？”

我当然记得，她大儿子脑子不好，每天在村子里转，个子不高一米四左右，就像枯掉的老树枝，身上一点肉都没有。走路慢慢吞吞，说话不清不楚，手里一直拿个棍子，长长的胡子上总有吃饭粘上去的汤汁，衣服似乎从来都没有洗过，永远是那一件。上小学时每天都会路过他家门口，他就一直在路边，拿个棍子，刚开始我也害怕他会不会打我，但是后来每次经过后，他都会叫我的名字，和我打招呼，后来去外地上学，放假回家我又看到他，他依旧是老样子笑着对我说：“回来啦。”

后来每次看到村里的小孩害怕他的样子，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记得”。“几个月前，他们家三口一晚上都死了。”

我知道他们家生活的很困难，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母亲已经六十几岁，两个儿子都三十几，大儿子生活不能自理，二儿子好吃懒做，养的肥头大耳，但是脑子也不怎么好，个子高高的老是打他母亲。“他们母亲活不下去了，所有的农活自己干，忙完还要做饭，照顾两个儿子，而且年纪又大，那天夜里母亲想自杀，可是又放不下两个儿子，晚上趁他们睡着，拿菜刀砍死两个儿子，然后自己也自杀了。”

就工作的一两年，村里走了好多人，尤其是老年人，好像一切都还是昨天，他们还在和我有说有笑，就一转头的功夫，成了再也见不到的人。我当时以为我能活到两百岁，没想到我被埋在那里的日子来的那么快。那天没有阳光，灰蒙蒙的天气，我被人追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干。一直把我追到一家废弃工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没有灯光，太阳也照不进来，我在里面躲了好长时间，也看到他们在这里搜了好久然后走了。我看这么久过去没有动静就走了出去，可刚出去就被他们发现，我一直跑他们就一直追，直到我看到茫茫的一片海。我踩在石板路上，从这里望去，远处的海面和天空融为一体，水是清澈的，抬头看看天空好像伸手就能够着，那天空仿佛海水一般泛起波纹。我转头环顾四周，那海面和我脚下的路齐平，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与海融为一体的天空。一时我分不清哪个是海哪个是天空，更不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我被这里深深的吸引，宛如梦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