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莺说完,觉得好像容易产生歧义,又解释道,“我家小童,就是那个叫青莲的女娃,真的很喜欢殿下。一直问我能不能搬到东厂去住——”
沈莺莺说完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之人。
只见顾阳景板着一张脸,淡然扫了她一眼:“不收。”
靠。沈莺莺暗骂了一声,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动手暴揍他,只能气得跺了剁脚。
妈的!死太监!
你最好保佑你未来必定是人皇,否则有你好看的。
六界各有其运行的规律,纵是沈莺莺这等仙人之资,也不能干扰人界的秩序。人皇是人间主导者,沈莺莺没有教训人皇的本事。但一旦局势明朗,沈莺莺有的是治落魄皇子的办法!
可惜现在大局未定,还是别和这些储君候选人计较吧!
想着,沈莺莺又道:“殿下真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吗?”
“指什么?被黑血溅到的地方?”
“嗯。”
本仙的法力再加上人犬的血液毒性,能让几头大牛都瞬间化为乌有!
顾阳景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开始拉扯自己的衣领。
吓得沈莺莺往后退了一步。
21世纪的时候,本仙乃一国之师,多得是想跨越阶层而千方百计想献身本仙的帅哥靓仔,但在这古代,印象中好像头一回啊!
沈莺莺不自觉声音抖了一下:“殿……殿下……不用脱……不用脱衣服。我就帮您治治病……”
你——你不要过来啊!本仙害怕!
顾阳景见她那样,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但还是用修长的指尖扯开了领口,露出内里的锁骨。那好看精致的锁骨上,泛着点点乌青。看来这乌青地方,全都是被人犬的血液腐蚀掉的。
所幸没被本仙的法力所伤。要治愈还是很快的。
沈莺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空白符条。符条依然为黄色底,但条上没有任何字迹。沈莺莺又咬了一下自己的食指,沾着血在符条上写下了一些奇文。
“殿下这张五雷治病符贴在脖子上吧。”
顾阳景扯了扯嘴角,依然摆着一张冷峻的脸。
显然还是不信!
他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能明显感觉到脖子被侵蚀了好几块,像被什么凶猛的虫子狠狠咬下了几口,坑坑洼洼的,有些吓人。
但这位女玄探……就不能搞点正常人的手段吗?怎么整天都是画符斗法玄学断案,他情感上倒是很愿意相信,理智上——实在没办法认可!
沈莺莺见顾阳景没接符条,干脆直接走上前一步,鞋尖碰到了他的靴头,踮起脚尖,拿着符条,认认真真地贴在了顾阳景的白皙的锁骨上。
贴完后,还用青葱指尖点了点符条,确保符条贴得平整。
顾阳景想抗拒又没来得及抗拒,只能任由她贴着自己。沈莺莺的手在顾阳景锁骨处轻轻触摸的时候,顾阳景能明显感觉到她指尖的触感。
冰冰凉凉的,但一点也不讨厌。
半晌,沈莺莺微微念了个咒语,符条便逐渐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顾阳景的锁骨处再也没有丝毫伤口,恢复了原本的肤光胜雪的样子。
一切弄好后,沈莺莺往后退了一步,和顾阳景拉开距离。
顾大总督则是摸了摸自己的锁骨,然后又看了一眼沈莺莺的手。
那黄色的东西——不见了。
“你把那符条,弄进了本督身体里?”顾阳景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悦。
他向来有洁癖。那字条,干净吗?从哪里拿来的?该不会是从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拿来的吧——
沈莺莺呵呵一笑,“殿下别担心,它是法力生效后自己消失了。”
顾阳景扯了扯嘴角,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彼时摸起来已经没有那种坑坑洼洼的感觉了,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半晌,他又想起一事,难得眼底里泛起一层笑意,深墨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眼下之人。
“云玄探不是说有什么【抚今追昔】技能吗?难为这种情况下还要触碰本督,帮本督治疗。”
沈莺莺莞尔,琥珀色杏眼闪了闪,“一点点接触,没啥事。能为殿下做事,是民女的福分。”
嘿嘿!这回马屁位置总该拍准了吧!沈莺莺嘚瑟地想。
哪里想到,眼前这人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莺莺:??
一瞬间杀人画面接踵而来。
“呕——”沈莺莺没忍住,直接干呕了一声。
顾阳景勾了勾唇,松开了沈莺莺的手,“那本督算是明白了。一点接触没事,要到这点程度才会起反应。”
沈莺莺:??
见过恩将仇报的,没见过这么恩将仇报的!
这人以后要是真当了人皇,对天下当真是好事吗?要不然本仙今天干脆替天行道算了!沈莺莺在心内恶狠狠地想。
“本督还有事就先走了,天色也晚了,云玄探请回吧。”顾阳景说完,转身就走了。
沈莺莺则是在他走后不久,朝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妈的!天杀的死太监!天天变着法子折损本仙的修为!下次你有难本仙再出手本仙就是狗!我呸!
沈莺莺想完,气呼呼的,扭头就走了。
没过多久,走廊前头的那人,突然回过身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里思绪万千。
入夜,督主府。
顾阳景平躺在廉价的红木床上,望着低矮的床板,反复睡不着。
也不知是因为这驱鬼用的床榻实在是太过狭窄睡着难受,还是因为……
思索良久,顾阳景从床上起了身,走到了简朴小方桌旁,点燃了桌子山的蜡烛,又拿起了小方桌上的案卷。
既然睡不着,那就再看看案子吧。城郊山庙案一切迹象都指向云飞燕,但她又好像确实不知情。难道传闻中的夜游杀人,是事实?
顾阳景拿着案卷,在堆满了驱邪物品的屋子里来回走动。良久,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这屋子里的物品,都是那位女玄探挑选的——这手中的案卷,都与她有关。就连本督如今手上缠着的布条,也是从她衣服上取下来的。
还有本督的锁骨今日还被……
意识到这些的督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知不觉间,本督的一切已经全部和那位女玄探扯上了关系——
这实在太可怕了。
算了,要不城郊这案子先不管了。
顾阳景长叹了一口气,又踱步,慢慢走回到了床边。
他坐在床边,扯开衣领,拿起床边放置着的铜镜,对照着,认真端详了一番自己的锁骨。
彼时的锁骨,干干净净的,哪里还看得见那什么符条!
那位女玄探是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咒。
要不然——
想着,顾阳景冷冽的眼眸里难得闪过一丝柔软。
要不然——怎么老是想起她。
……
督主府正房外。
巡逻的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看着屋子内灯火通亮,屋内高大的身影来回走动,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督主今晚怎么回事?不睡觉就算了,还一直走走停停?”
“不知道啊,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一般来说,除非案子想不出来,否则督主不会这般走来走去的。
而且那案子还必须得是大案!
印象中能让督主焦虑的案子,掐指就没几个!
半会儿,其中一个的小太监恍然大悟。
“唉!你说!会不会是——又想静静了?”
就是督主府身边的小橘公公说的那位北疆女子!
“我看着也像。”另一人附和道。
……
次日,东街口。
街头几个小贩排成一排,席地而坐,各自位子上都摆放着毯子,毯子上堆满了书籍。巧合的是,那装帧,那字样,好像卖的都是同一本书。
“卖书啦卖书啦!夜罗刹新书《人血辟邪修仙术》!只要二十文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人听见竞争对手这么说,赶紧吆喝:“我只要十五文!我还附赠人血辟邪修仙练功图册!”
“我只要十三文钱!还送夜罗刹亲笔签名信纸!绝对真迹!有曼陀罗香气,有防伪标识!还提供免费查验!”
坐在最右的那名小贩见状,气得站起了身,啐了一口。
“你们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天天内卷!成本价十二文,被你们做生意做成这样!信不信我去太府寺举报你们啊!”
刚这么说完,就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官府人马。
吓得那小贩支支吾吾起来,“我……我也就说说,我没真想举报啊——”
小贩欲哭无泪。
见到太府寺人马真来了,该小贩连忙站起身,抱着书籍想跑,哪里想到书实在太多了,捡一本漏一本,捡来捡去,啥也没捡到不说,还被抓了个人赃俱获!
“不是吧,诸位官爷,我也就街头卖点书。”小贩带着哭腔喊道。
“这等邪教思想,你也敢在街头贩卖?牢里蹲着去吧。”领头那官差头子招了招手,示意属下们把这些人和这些书都抓回太府寺去。
那小贩还在哭嚎自己真的不知情,只见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不人不鬼的四肢动物!
“咻——”
速度飞快得吓人!
其他三名小贩闻声,开始扭动自己的身子和脖子,紧接着,脸上莫名的根状物凸起,一道又一道,十分骇人。他们的指甲不断变长,一口獠牙完全暴露在外面,眼睛通红,不断发出闷雷般低沉的吼声。
三人化作人犬,甩开了官差的束缚,跟着前面那只飞速离去了!
其他良民们见此情此景,都吓得惊呼了起来,到处乱窜,一时间,街口乱做一团。
“来人!快去通报三法司!就说东街口有人犬出没!”太府寺官差头子立马喊道。
在他身旁的那名小贩,则顿悟了:难怪这些同行出价那么低!原来是因为他们是内行人!拿的都是一手货源!只有老樊我是正正经经,十二文钱一本进的货!
这内行人还和外行人一起竞争!实在是太没行业道德了!
就在老樊心底里抱怨的时候,那官差头子转过身来,问他。
“你这书,从哪里采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