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子乡。
街子乡的百姓们不知为何,近来附近通行的道路都被堵了,每个人出行都要提交居住的证件。凡有异邦人模样的,不管是眼睛、鼻子,还是肤色。但凡有一处觉得像异邦人的,都要将其拦下来。再认真观看其瞳孔大小,检查鼻息。知道的明白是在找疑犯,不知道的还以为查的是死人!
“一个个的,老实安分点!”西厂提督张合乐架着大马刀,一个一个仔细检查。
彼时一个蒙着面,动作看起来格外诡异的女子走了过来。
“把面巾拿开,老老实实站直身子。”这些西厂里的人都是个阉人,哪里有怜香惜玉的想法,直接将人抓住了胳膊,然后撵到了厂里二把手的面前。
那女子见状将面巾脱了下来,露出姣好的面容,任是周围的男子都不免驻足观看的美人角色。
然而几名太监只是冷冷查看。甚至在检查鼻息的时候,直接用手撑开了美人的鼻子,将那好看的高鼻梁愣是拱成了朝天的双孔猪鼻,感受了一下气息,确定有上下起伏的呼吸感后,就让其走了过去。
那女子走没两步,背后的西厂提督又唤住了她。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闻言,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说话。
这时,还是另一个异邦人,赶紧上来解释道,“哎呀官爷,这妞呢自幼跟着我闯南闯北,是个哑巴。”
张合乐本来想说什么,但看那女子雪白的脖颈,细腻的肤色,还有隆起的身材模样,确定是女人无样。便扬了扬手,不再计较。
“过去吧。”
得到许可的那名异邦人,拉过那女子的手,按着她的头给西厂的官爷点头鞠躬,之后便快步离去了。
*
西厂一连围堵几天的街子乡,一共找出了三名异邦僵兵。数量不多,但也蛮骇人的。毕竟这些都是异邦培养的死士,却能在大金的皇城里以商人的名义,到处通行。
但自古以来经商乃发展重道,也不可能为了传说中的女玄探的一两句话,就真的把所有经商之人赶出大金皇城。一来容易自我封闭,二来,顾阳景他也没那个权力。
毕竟他是监察百官的两厂总督,而不是守卫皇城的将士。
反倒是曾经征战沙场的楚中琅,对这皇城的巡城兵将还有点发言的权力。因为巡城兵的头子,以前是他的徒弟。
然而楚中琅对这事也没把握,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发表言论,谁让他一心想扶持的女婿,对这话一言不发呢。
二皇子府。
年轻的小厮从书房里走出,走到穿着紫色绣飞鹤官服的老将军面前,恭了恭身子。
“将军,二殿下他今天身体还是不适,要不将军您还是先回去吧。”
楚中琅面色有些沉重,“老夫年龄虽然大了,但还是希望二殿下听我一句劝,别走歧途。”
夺权可以,千万不能拿大金的江山做赌注。尤其不能做叛国之事。
小厮长叹了一口气,“将军,别人误会我们二殿下也就罢了,您也要误会殿下吗?殿下他怎么可能是做出糊涂事之人,他最近啊确实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怕传染到将军才不肯见将军的。”
楚中琅闻言抿了抿唇,似乎不太相信但又不得不信。二皇子虽然认他楚中琅作为岳父,并且愿意娶他那不入流的女儿。
楚婉芸婚前即和男子厮混,并且还被爱人给斩首的事,尽管将军府千叮咛万嘱咐不得胡乱谣言,但坊间早就传成了一片。人人都知道,二殿下是看得上他这个老头,才愿意娶他那不入流的掌上明珠。
而且还娶了个死人。
楚中琅有时候想,万一楚婉芸还在世就好了,倘若她还在世,那她居于二皇子府,多少能帮他这个老爹打听一下二殿下的想法。毕竟这二殿下的想法实在是太捉摸不透了。但是倘若她在世,那守宫砂一验,在大金那都是没有生存下来的脸面。
不想守婚约可以,不想遂他这个父亲的意嫁给当朝皇子也行。随便喜欢一个人,还喜欢的是个为了钱财装作女儿身的不良人,还偏偏被这个不良人给杀了!这叫什么事!
楚中琅心底里越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窝囊,就会越觉得对不住那书房里的女婿。哪里能想到,人家就是抓着他这个心理,才要上赶着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女婿呢。
“也行,那老夫这就先离去了,等二殿下身体好些再来探望。”
“嗯,将军慢走。”
小厮这头把一身功勋的骠骑大将军送走之后,转头又回到了二皇子书房。
只见他进了书房,张望了两下,确定四周没人后,便把门给关上了。
“殿下,我按照您说的,把楚将军给送走了。”
“嗯。”坐在正位上的男人,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桌子上的半边牌子,一双桃花般的眼睛不见柔情,只有几分淡薄。
那牌子用象牙玉雕刻而成,整体呈现出飞虎雄姿,却只有一半。
“殿下,这兵符怎么处理啊?”小厮也颇为惶恐。
到底是哪个狠毒之人,将这异邦兵符送到了殿下的书房上,又把那楚将军刚好给请来了。
这要是被一心护国的大将军看见他们殿下手中握着异邦的虎符,再和这皇城近来的僵兵联系起来,到时候别说失去楚中琅这位得力之臣,更有可能直接被将军以试图谋反的罪名告到陛下那里去。
这招实在是太恶毒了。
“殿下,要不这虎符我帮您毁了,然后随手扔了……”说着小厮又想起一事,“我给扔到其他皇子府中,嫁祸他们……啊,要不就扔到宗人府吧,反正那个六皇子平日里为非作歹惯了,在他那里发现这玩意儿也正常。”
顾星尘没有应声,反而是认真专研起那虎符的模样。
这做工,这磨损的程度……可一点也不像假货。
“收着呗,人家都送到我这里来了。”
“可是这明显摆明了是栽赃……”
“全皇城,除了我父皇,有谁能抄我二皇子府和都察院?就算抄了,又有几分可信度?”
“那殿下的意思是……”
“不如直接收了。最好再把那另一半也给找出来。”
不是要栽赃陷害他吗?他倒是要看看,谁这么有趣,拿着真正的兵符要坐实他谋反。
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等着他咬谁一口呢。
半晌,顾星尘想起一事,“近来听闻那位两厂总督总和莺莺待在一块,可有这种事?”
“禀殿下,确实有这事。而且据说,他们每日还要一起进食。有时候五殿下,还会特地等到云飞燕忙完了事情,再一起和她用晚膳。”小厮说着又顿了一下,“不过云姑娘倒是没等过阳景殿下。”
“她基本上两厂总督有事耽搁了,她就自己吃完饭,然后又走了。”
“听说两厂扣了她那两个小童,而且不知道扣哪里去了,云姑娘就只能天天上东厂吃个饭,然后找找人。但都没找着。为此大理寺的任职时间,一拖再拖,今日儿也没去报道呢。”
“她在顾阳景身边都忙些什么。”
“就是帮忙算算哪里可能有僵兵出没的卦象。两厂好像一门心思都在抓皇城里的僵兵,很多要审查的官司都给耽搁了下来,牢中那些被关的官员,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本来审查几日便可搞定,这一拖,可不得天天吃牢房嘛。搁谁谁心里舒服。
“沈御史,不是老说顾阳景正在结交人脉吗?就结交成这样?”
见顾星尘这么说,贴身小厮欲言又止。
顾星尘见状,抬了抬眸子。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倒也不必故意藏着。”
这就是当主子和当奴才的区别了。自己当主子,天天说一句藏半句,却又要人家做奴才对他掏心掏肺,不得有谎言。
小厮闻言,硬着头皮说道,“这事,奴才也托人去盘问了。人家东厂的意思……是……”
还是一句话堵在嘴里,完全说不出口。
顾星尘皱了皱他那细长好看的眉峰,面有愠怒。
“让你直说就直说。你要打听了什么却从来不和我汇报,让我养着你,给你那么多钱财,还图的什么用。”
主子都发话了,小厮这才颔首,“禀二殿下,奴才确实花钱雇人是去问了,只是东厂那群阉人说话实在气人。他们说……”
“他们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五殿下又……又不似二殿下,怎么可能什么人都巴结呢。人家图的心思很明白,只要清官。”
东西厂对待贪官赃官,格杀勿论。对待糊涂官员,依法正处。对于清正廉洁的好官员,据说阳景殿下是吐哺握发,礼贤下士,恨不能求着人家为他办事呢。
前日十万两黄金求女玄探断案,不也算是一段求贤若渴的佳话嘛。只不过这扣留人家小娃,确实做得过分了些。
小厮说完,又抬头看了眼他们殿下的情绪。然而顾星尘如他记忆中那样,就很少有发怒的时候。
“你说他多次同云飞燕进膳,是因为礼贤下士?”
“从目前打探的消息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顾星尘不咸不淡提了一句,半晌,又想起一事,“你说,阉人,也会喜欢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