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
巡城司一众长官和顾星尘饮酒作乐一晚上后,七倒八歪地,干脆就在许府的宴客厅里睡着了。
清晨,许由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终于睡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周围,他那兄弟们还在,可是二皇子却不知所踪。
“殿下?二殿下?”许由猛将出身,声如洪钟,一下子把屋子外等候的下人们喊了进来。
一直在屋外等候的下人连忙上前说道,“老爷,二殿下约莫寅时的时候,就先行离去了。殿下还将府中的二位乌金舞女一并带走了,他说老爷应该不会生气。”
许由听到这话不免语噎。生气倒不是生气,就是堵得慌。那可是他最爱的舞女啊,那舞姿那身材……
唉!就当提前孝敬主子了。
就是没想到这二殿下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实际上也口嫌体正直。嘿嘿,食色性也。
许由醒来后,也把他那几个下属也给喊醒了。
“快起来,一个个睡得跟猪似的。”
被打醒的巡城司众将领也都睡眼惺忪,一个个的,忍不住直打呵欠。
一个从昨天到现在,全程都觉得懵逼的将领,连忙上前,“大哥,那咱以后是跟二殿下混了是吗?”
许由白了他一眼,“那肯定了。昨天顾阳景那厮调兵权,我们没听他使唤,指定被他记在心头了,这个时候,我们要想活,只能找靠山。”
“哦哦,大哥英明!”
“大哥英明!”
就在兄弟们吹彩虹屁的时候,屋子外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响。有尖叫声,有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人不断囔囔的声音。
怎么回事?
“西厂奉命抓拿叛城反贼,都让开!”
这尖锐的嗓音,这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马刀,玄色祥云服……
这不是西厂那群太监又是何人!
张合乐领着一众西厂官员踏入许府宴客厅的时候,相比下属们立马吓得都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许由则是一脸愤然。
“叛城?反贼?我许由做错了什么何以被扣这么大的帽子?!”
“巡城司是陛下的军队,只有当今圣上才有调兵权!倘若我许由今日听了他顾阳景一个皇子的命令,那我才是真正对不起当今陛下!”
许由还在愤然发言,西厂太监们的夺魂铁索已经陆续飞出。
许由毕竟练家子出身,多个铁索套在他身上,依然没能将他绊倒。
许由身子被擒住,仍然不断大喊:“我许由对得起陛下!我无罪!”
西厂提督冷笑了一下,“无罪?你和阎王说去吧。来人呐。巡城司正三品总管许由,目无法纪,枉顾皇城百姓安危,迟迟不肯出兵,导致僵兵袭城,无辜良民重伤死亡十二人。严重渎职!论罪当诛!即刻问斩!”
听到这话,屋子里所有人不由得头皮发麻了起来。
正三品大官……怎么可以不过问圣上就问斩……就因为他有尚方宝剑吗?!如此一来,皇城谁还敢与其作对!
许由更是杀红了眼,“顾阳景一个阉人凭什么问斩我!我一心为圣上!我无——”
许由话还没说完,张合乐微微抬眼,袖子里暗器飞出,立马将那人瞬间割喉。
鲜血从许由脖子喷薄而出的时候,许家的妇孺孩童刚好赶到宴会厅外,一时间哀嚎遍野。
“老爷啊——我的老爷啊——”
“爹——爹——”
想必许家人的恸哭,西厂一众官员显得生冷刻薄太多。
张合乐扯了扯嘴角,“其他的带回西厂,论罪受罚吧。”
“遵命。”
*
“殿下确实是将民女所言的皇城危难记在了心上。可是殿下谋的却是,一方面救城,得个仁义为民的好名声。另一方面……”
沈莺莺抿了抿唇,迟迟没有言语。
然而眼前的男人只是淡淡看着她。
“直说无妨,本督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于你。”
“另一方面,殿下还能借此为由,实现皇城兵权调动。凡事有一就有二。今日殿下能调动一次,明日就能调动第二次……殿下无形之中,在逼那些不想参与夺嫡之争的大人们站队。昨夜他们听了殿下的命令调兵,往后为了自己的乌纱帽考虑,在选储君之事上,也只能倾向于殿下。”
所谓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是这个道理。但凡未来有人因此事要问责顾阳景,那那些听从顾阳景命令调兵权的将领,岂不也坐实罪名,必死无疑。为了保自己,他们都得保眼前这个男人。
顾阳景听着沈莺莺的话,一张冰山脸不仅没怒,反而柔和了许多。
“云玄探确实聪慧,难怪能独得父皇垂青。”
“殿下谬赞了。”
“不过云玄探有这等聪慧却不肯为本督卖力,着实让本督头疼。”
“殿下不必多虑,民女确实不想掺和王朝之事。我不帮殿下,也不会帮他人的。”
“嗯,知道了。”顾阳景不咸不淡得答了一句。半晌,又想起一事,“你昭雪坊有什么夜食吗?本督饿了。”
云大仙听闻顾美人这么说,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不是。感情你丫特地敢来我昭雪坊一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为了找吃的??!
这么瘦,看着也不像吃货啊?
就在沈莺莺嘟囔间,顾阳景已经近身,就离她一尺的距离。
安静得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还能看见他隔着玄袍隐隐露出的精壮线条……
奶奶的。这身材居然是个太监!简直暴殄天物!云大仙在心底里略表遗憾。
“客房怎么走?本督也困了。”
沈莺莺:……
又要吃的又要睡的地方,你丫完全把这里当客栈了啊?!
*
二皇子府。
彪形大汉双手被绑在地上,他的头发呈浅棕色,微卷,一双眼眸为灰蓝色。
在他面前,一名面容俊朗的男子,拿着玉制拐杖,弯起眉眼看他。
在孛儿赫记忆里的这位大金二皇子,好像很少有发怒的时候,他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笑脸盈盈的。但多年的相处告诉他,这人是个十足的笑面虎做派,暗地里做的勾当没比他干净多少。否则他们也不会是老朋友了。
孛儿赫笑了笑,“哎呦二殿下,您说就咱俩这交情,想见我就说一声,怎么还搞这么大阵仗。”
居然派人把他迷晕了,还七捆八绑了起来。
顾星尘继续保持盈盈笑意,他那一双桃花眼弯起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秋日寒意要消退不少。
“王子这话说的,乌金国是我大金王朝多年友好邻邦。请王子入府,不就应该用大阵仗吗?”
孛儿赫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本性。
“二殿下,咱俩知根知底的你就别装了,您到底想干嘛?”
“问你个事。”顾星尘说着一张和煦的面色冷峻了几分,显然清冷不少,“那块虎符,是你扔我这里的?”
就为了栽赃陷害他?
孛儿赫转了转眼珠子,“也不算是我扔的吧。是我的买主扔的,好像往你那五弟府里也扔了另一半。”
“你和谁做的生意?顾长风?”
孛儿赫撇了撇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我还真信了他安于西山天天喂鸡的传言。想来也是,他一个瞎子,看都看不见,能喂什么东西。估计山鸡还没喂食好,就飞他头上筑巢了。”
孛儿赫听着顾星尘这尖酸刻薄的言语,倒也没做什么反应。夺权嘛,哪有什么兄弟情谊。他和他那些哥哥弟弟,叔伯公舅,不也经常斗得你死我活。
不过顾星尘嘲讽人家是个瞎子,倒是也忘了自己腿还瘸着呢。大家半斤八两,倒也没必要整个输赢。
“既然虎符放我府邸想要栽赃嫁祸于我,为何又拿回去了?”
孛儿赫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懂了,咱做生意嘛,只负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僵兵,就是你乌金想要打我皇城的主力?”
“本来是。”
“现在呢?”
“现在不是被打了嘛。几百个死僵,十多处安插的火药都被你大金能人将士一一消解了,尤其是你们那个女玄探,说是以一挡百。不是我说,那女的吃什么长大的?感觉和我们僵王有得一拼。”
“僵王?”
无论从御林军还是巡城司,多方消息来看,并没有发现所谓的僵兵之王的存在。
“就是号令百僵的僵兵长官。唉,不知道现在又去哪了。”孛儿赫说着叹了口气。一个大老粗的爷们,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连带着那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都怅然了许多。
“这事说起来也不怕二殿下您嘲笑。僵兵之术是我乌金传统秘术,我父皇以此秘术在大金安插了一批僵兵。此番派我前来大金,就是准备靠着这只僵兵队伍重建一个和我乌金真正关系友好的大金盟国。”
“我初心只想同你这个老朋友做这份生意,结果路过西山的时候,被你那大哥给拦截了,无奈之下呢只能先假意和他合作了。辗转多日,我和顾长风的人马,终于带着虎符来到了京城。
结果……说来真是可笑。
那个僵王啊,她有自己的思想,压根不听兵符使唤。我们要安排人马,要排兵布阵,都不能通过虎符,只能亲自和她沟通,还要征求她同意!您都不知道每次和她联系上有多困难。前夜眼见情势不妙,我们都想收兵,结果联系不上僵王——然后就倒霉了呗。数百个僵兵,妈的被一网打尽。
虎符您知道为啥会扔给你们吗?因为那玩意儿形同虚设。我在顾长风的授意下,就扔到你俩府邸了。想来,他应该是想后期告发你俩和我乌金国私下有联系吧。
你那个大哥做人真的很阴险,真是过分到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明明和我乌金做买卖的人是他,到头来却还想诬陷你们这俩弟弟叛国!啧啧啧!幸好我没这种兄长。”孛儿赫说完还嘿嘿憨笑,似乎非常满意自家的兄长们,虽然也爱抢东西,但至少光明正大。
顾星尘微微眯眼,“顾长风拿什么和你做的交易,我大金的藏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