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楚韵觉得瑶瑶和行舟都还太小，从来没预备过，董建国一家在村里，也没有给压岁钱的习惯。但今年不一样了，他们老早就商量起了压岁钱的事，日子好过了，在这方面就想对孩子们大方点，也是图个喜庆。99年，就算在海城这样的城市里，大年初一也没什么开门营业的商场，人们的娱乐活动其实很单一，村里最受欢迎的，大概就是聚堆打牌。不过，董家和陆家，除了董建成那个人渣，没人好这口，所以到海城也没觉得无聊。董甜和陆慎廷都是难得有时间好好休息，看看书。董甜还能和大伯好好探讨一下，对一些古方的改良，她最近在看《伤寒论》，很有启发。大伯母则忙着准备年后的新店开张，设计衣服样板。陆行舟除了陪瑶瑶玩，也不耽误练习画画。瑶瑶则对着电视，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玩得不亦乐乎。楚韵的生活没有太大改变，她平时就喜静，抄写经文顺便练习毛笔字，日子过得很惬意。只有董梁一个伤心人，每天拿着手机想给安静打个电话，但最终，直到大年初一这一天过去的时候，他连一条祝福短信都没发出去。而此时，玉兰从国际机场出来，连夜坐了长途大巴回到海城。她没想到，自己去英国会扑了个空，女儿竟然回国了！玉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赵馆长见她脸色不太好，忍不住劝了一句，“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也明天再说，先好好休息吧。”

玉兰绷着一张脸，像顶着张罗刹面具，幽幽的夜色下，眼神里仿佛带着杀气。赵馆长的话叫她愣了下，她勉强挤出点笑容，“谢谢你去车站接我，大过年的，这个时间实在叫不到车，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

赵馆长跟着下了车，去后备箱帮忙提行李。玉兰拿出一个手提袋，递给他，“这条丝巾送给你爱人吧，新年礼物。”

其实，是她在机场闲逛的时候买给自己的，颜色浅，花色也年轻，送给赵馆长的爱人也不会出错，当做谢礼了。赵馆长知道她不喜欢欠人人情，也没有推辞，等她关上门进去之后，才上车离开了。玉兰站在院子里，一片黑洞洞的别墅，只有一间屋子有闪光，像是在看电视。她叹口气，虽然还板着脸，但想到许久未见的女儿就在房间，心里忽然没那么堵得慌了。她冷静了片刻，才拖着行李走了进去。屋里，米可被忽然出现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直接按错鼠标，建错了塔防。她扭头去时，玉兰已经推开门站在门口，还开了灯。米可被亮光晃得皱起眉头，好看的一张脸都皱得变了形。玉兰冷着声质问：“你怎么从英国回来都不说一声？”

“英国？”

米可斜拉起嘴角，不屑一顾，“我是从美国回来的。”

她适应了光亮，五官也跟着精致起来，眉眼间和玉兰有七分相像，但气质却截然相反。玉兰像山涧中清幽的兰，决然世外高冷雅致。而米可则像大波斯菊，漫山遍野开得热烈奔放无拘无束，美中带点痞气。玉兰皱眉，“你什么时候去了美国？”

“吴女士，这也没有外人，咱们就不用扮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戏码了，你要是不乐意我在这，我可以去住酒店。”

米可说得十分无所谓，已经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一副随时都可以离开的样子。玉兰瞟一眼她桌子上的泡面桶，“我饿了，要做点夜宵，你要不要？”

米可眼睛一亮，“当然！”

玉兰没吭声，上前收走了她桌子上的各种零食包装袋，以及那个吃完的泡面桶，“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她以为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故乡。米可若无其事地回答：“我的线人说，那孩子当年被卖到了海城，我去碰碰运气。”

玉兰僵住，“那孩子……没死？”

“不知道。”

米可眯眼一笑，看不出任何情绪，“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