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审讯室,跟处理民事纠纷的那种正常的小房间不一样,审讯室像个方方正正的大黑盒子,她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审讯她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女警察看上去岁数不大,气势汹汹地,似乎想在气势上就把董甜给震住。“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回来吗?”
董甜也不废话,直接把陆国栋威胁他的事给说了出来,“所以,你们带我来是因为肇事司机诬陷我吗?”
警察没想到会有这种线索,一时有点被动,男警察粗着嗓子凶道:“被威胁了怎么不报警?”
董甜笑了,“你们是警察,陆国栋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报警的话,应该都不会被立案吧?”
男警察十分硬气,“立不立案我们自有判断,你感到被威胁了就应该报警。”
“现在我说了,你们会把陆国栋抓起来吗?”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之后就开始例行问话,基本上都围绕着齐如玉被撞的那件肇事案。司机李壮山一开始说是因为走神造成的意外,今天上午主动翻供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给钱的就是董甜。他说钱是董甜亲自给的,但具体时间李大壮忘了,所以董甜也不能用不在场时间证明为自己脱罪。但除了李壮山的口供,警方也确实没有找到其他证据。所以这个案子就留了很大的裁决空间。那个时代很多案子结的都莫名其妙,没有那么多摄像头,也没那么好取证,很多案子都会根据人证以及辅助调查了结。这样的时代,让这件事一下变得很微妙,董甜可能无罪,也可能被死死咬住成为真正的雇凶杀人犯。董甜按照之前跟律师对好的方案,提供了陆国栋威胁她的录音,以及那张不知道谁贴在了门上的纸条后,就不再回答任何问题,全部都交给律师解决。这样,过了二十四小时,她就可以被保释,警方找不到更新的线索的话,基本上也就算结束了。但也只是基本上,董甜同样有可能被提起诉讼。在这样憋闷的小屋子里坐上二十四小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摧毁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不仅屋子昏暗阴冷,白炽灯能晃瞎眼,嫌疑人坐的凳子也是极硬极不舒服的。董甜趴在小桌子上装睡,除了装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据我们的调查,齐如玉在你和陆慎廷尚未离婚的时候,就在公开场和表达过对陆慎廷的欣赏,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接受这么嚣张的第三者吧?”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女警察,开始了循循善诱的聊天方式。董甜翻个白眼,心里有一万句话怼回去,但她要保持沉默。陆慎廷已经在警察局外面等着了,没多久律师出来,脸色不是很好。“陆总,这个案子中午被地方台的民生频道曝光了,上面很重视,想保释的话,必须等警察松口或者……等足二十四小时再说。”
这年头网络还不发达,能被电视台报道的事件都是大事,绝对会被相关领导高度重视。也就是说,像董甜这种微妙的形势,法官很可能会在刑事诉讼的阶段迫于压力误判结案。因为陆丰碑和陆国栋父子的事,最近上面一直盯着华仁集团,陆慎廷在这种时候托关系把董甜弄出来会很冒险,暂时只能让她先在里面委屈一下了。律师见陆慎廷的脸色太难看,赶紧补充,“但警方没有物证,只要董小姐不松口,就算到刑事诉讼的阶段,我也有信心胜诉。”
陆慎廷缓了缓情绪,“那先辛苦你在这边等一下了。”
“陆总客气,卑职的分内事。”
陆慎廷一脚油门,绝尘而去,已经动了怒。……晚上,安静做了两菜一汤,陆行舟却趴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小路,一脸担忧。“行舟,先过来吃饭吧。”
安静叫了一声。行舟叹口气,扭头问,“我妈今天是不是回不来了?”
安静帮他盛好汤,“你妈临走前不是说了吗,今晚可能会住在警局。”
陆行舟皱眉,“那她住在哪?跟犯人住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警局也有给好人住的地方。”
安静随口敷衍,说得跟真的一样,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既然是早料到会发生的事,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早已经在心里假设过好多遍。陆行舟将信将疑,过去吃饭。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他和安静两个人,感觉好空啊……“静姐姐,我怎么有点想之前的出租屋?”
那个房子的卧室里,连画架都放不下,为了不打扰他画画,这些日子,安静和董甜白天都没看过电视,但陆行舟现在就是有点想那里。安静揉揉他的头,“刚搬进新家都会这样的,等明天赵武把瑶瑶接来,家里就热闹了。”
陆行舟想到瑶瑶,心情好了不少,重重点头,“是,那个小丫头到哪哪热闹。”
……第二天一早,陆慎廷驱车去了陆家的半山别墅。老爷子离世后,这里给了管家老丁,陆慎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最近雨水多,丁茂山犯了腿疾,出来的时候需要保姆扶着,但在陆慎廷面前,似乎又成了陆家的管家,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似的。“少爷。”
“丁叔,这是我从宝川堂带来的药,你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犯风湿,用这个泡脚效果特别好。”
陆慎廷把东西交给保姆,“里面包着煎法,有几位特殊药材要单独处理,看仔细点。”
“知道了。”
保姆岁数不大,也就四十多,踏实又细致。老丁笑呵呵坐下,“让您费心了。”
陆慎廷微笑,也不客套,“我今天是来要你手上的股份,价格你开,但股份今天我必须拿到。”
关于华仁最近的事,老丁也知道不少,如果不是有陆慎廷安排的人一直在这守着,陆国栋怕是早就要对他这把老骨头下狠手了。老丁保持着微笑,半晌没吭声。陆慎廷只得再度开口,“齐如玉的车祸,我可以肯定是陆国栋安排的,而且他现在已经把脏水泼到了董甜身上,如果这股份你不给,我也会铤而走险。”
老丁没想到陆国栋会这么过分。在老丁心里,董甜起码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客厅的落地钟,不合时宜地敲了起来,不疾不徐十一下,平日里,是老丁吃午饭的时间了。他幽幽叹息,“少爷可带了转让书?”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