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武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在大门口遇见的时候，一脸憔悴。

他消瘦了不少，脸颊两侧凹陷进去，黑眼圈比熊猫还夸张，唇边冒出一圈胡渣，看上去老了很多。

和姜黛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直奔教职工宿舍去了。

说实话，姜黛还是挺怕他死在宿舍里的。

所以尽人道主义，她在第二天提了水果上门去。

大概是还在昏死的状态，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汲着拖鞋过来开门。

状态比昨天她看见的还要差。

如果不是他站在自己面前，姜黛都要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一具干尸了。

他身上怨气很重，让她在沙发上等着，说自己先去洗脸。

姜黛摆手，开门见山：“你没抓到他。”

黎武噗呲一笑，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笑意的，“要是抓到了，现在异能界估计都炸了。”

他想要点一根烟，在看到桌上被塞满的烟灰缸之后放下了打火机。

“这小子，才几个月不见，本事倒是见长不少。”

她问：“他身边有其他人吗？”

“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男人，”他回想了一下，“单单只是看两个人身上的异能，就知道他们都不简单。”

他嗤笑一声，“那小子该不会是进了什么邪教了吧？”

“现在抓人很困难不是吗？”姜黛神色淡淡，将他桌上的垃圾扫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能抽烟，他索性把烟叼着，“是啊。”

“过来找我做什么？”

她手脚利索，很快把桌上收拾干净，“来看看你死了没。”

黎武失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挂了。”

姜黛嗯一声，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放在平时一点意义都没有。

但两人都明白，这是他们之间缓解压力的唯一方式。

看他那样子，估计又是一晚上没有睡。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朝他扔过去。

稳稳接住，看清上面的文字之后，黎武禁不住笑出声。

“小心点吃，要是真吃多了死里面一概不负责。”姜黛好心提醒。

她酝酿一会儿，问：“你不觉得背后有人在布局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其实只要稍微联想一下就能想明白。

但姜黛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好运到看到开始的脉络。

幕后黑手也许就是蒙面女，她心里的答案就是如此。

就连亲眼见过的马树都觉得是她想太多，直呼太荒谬。

那没有见过蒙面女的黎武会怎么想？

她直直看过去，却见黎武盯着药罐子出神。

他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回神之后问：“戴鸣就这么轻易就给你了？”

这可是处方药，就算是在校医室，没有经过确诊是拿不到的。

他昨天回来的时候累得不行，懒得跑一趟，没想到姜黛就这么顺手拿过来了。

“什么布局？”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男人一看就和余剑不对付，总不能是那个小女孩在背后谋划。

余剑叛逃的原因，到现在都没有公开，要真有人在背后拱火，学校不可能现在都没有查出来。

“余剑为什么突然把那么多人杀了？”姜黛眼神犀利，“你知道吗？”

“或者说，梅盼春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她举一个例子，现身说法，“我去本溪的时候，突然被很信任的人背叛了，在明白真相的那一刻，我选择逃离。”

所以余剑叛逃，一定是得到了对他来说毁灭性的消息。

从他的背景板来看，符合条件的只有梅盼春的死。

真相到现在都没有揭开。

黎武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余剑他杀了三十多个人，叛逃了，这才是重点。”

“死了的人就一定干净吗？”姜黛逼问，“为什么不是在几年前，反倒是选在毕业之后、家庭内部混乱的时候？”

偶然听马树说起过，现在余家乱成一锅粥，谁见了都想分一杯羹。

“能走到那个位置，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他还是没忍住点了一支烟，“你还是太年轻。”

姜黛被烟味儿呛得咳嗽，“我的意思是，有人突然告诉了他事实，关于梅盼春死去的真相。”

“那个人，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黎武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你相信吗？我好像见过那个人。”尽管不能提供具体的信息，但她还是想说，“我入学接触的第一个任务，王思思，那个被劫走的小女孩。”

“在余剑离开的那天，他身上有那女人的香水味儿；”

“饶谷洞你们认为十恶不赦的凶手，他见过那个人。”

抹掉了她们之间的交流，姜黛一脸认真，“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黎武掐灭烟，“为什么不和学校报告？”

姜黛冷冷扯动嘴角，“你觉得谁会相信？”

“喻伯森觉得这是个笑话，”她嘴角翘起的弧度低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冷漠不少，“黎导师，你和余剑之间的感情，足够让你相信我的话了。”

闻言，黎武哈哈大笑。

该说不说，她真是有点了解他的性格。

“我总觉得，还会有更大的局在后面。”

黎武挑眉：“哦？”

“目的是什么？”他如此问。

姜黛摇头，“有时候动机和目的没有那么重要。”

“我们能做的只有防止最坏的未来到来。”她眼神坚定，看得黎武一愣。

好像在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学生身上，他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敏锐，机警，灵活……沉得住气。

闷声干大事的好料子啊。

他看着姜黛坚毅的表情，陡然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现在的异能界你应该也看得见，听说你还挨了个处分对吧？”黎武摊手，“这里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和几百年前几十年前相比，早就烂到根里去了。”

他们身为局中人，除了随波逐流，还能做到什么？

要是反抗，脑海中闪过几道年轻挺拔的身影，他勾动唇角，笑得苦涩。

又能够做到什么？不过是献祭几条微不足道的生命……

“那就连根拔起。”

面前的少女收敛起周身的冰冷气质，整个人开始向外释放磅礴的力量。

黎武看得一愣。

姜黛则是站起身来，身姿挺拔，“把害虫和烂掉的树根全部铲除，种下新的树苗。”

她眼中迸发炽热的火光，“安稳太久了，我们需要全新的未来！”

黎武皱眉：“什么全新的未来？”

“合理的、符合时代的规则，”她唇角勾起，笑得肆意，“黎导师，你要过来谱写全新的规章吗？”

“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他笑了，笑得肆意开怀。

“我正年轻不是吗？”她反问一声，“现在不发点疯，以后会直接疯。”

黎武捞起桌上的苹果，丢过去一个，“不分离。”

姜黛失笑：“这是苹果。”

但她稳稳接住了，两个人的奇怪的协议就此达成。

她好像找到了，被自己遗忘的目标。

这垃圾一样的世界，不应该就交给他们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