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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不如指望峨眉山的猴子(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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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祭酒摇了头:“说不好啊……”  他平日里甚少离开国子监,也几乎不掺和那些政事。  “但现下这时局……”乔祭酒看着那波澜晃动的河面,缓声说道:“哪里都有可能现波澜。”

常岁宁也看着那河面。  没错,哪里都有可能。  但只怕这一层波澜起,便会牵动整个河面。  此时有风起,河边老柳树上泛黄的柳叶片片飘落,落叶虽轻,却也在河面之砸出坑坑点点的水圈涟漪。  “你这孩子走什么神呢,该收竿了!”

乔祭酒出声催促。  天大地大,哪比得上收竿来得重要。  “来来,先这么轻晃一晃……”乔祭酒耐心指点着:“如此才好叫鱼钩挂的更深,这样鱼儿才不会轻易挣脱……”  常岁宁一一照做。  一尾青鱼挣扎着从水中被拽了上来,带起一阵水花。  乔祭酒满意道:“秋日的鱼向来更好钓些……”  常岁宁抓住那尾青鱼,将其自鱼钩上摘下,丢进了鱼篓中,看着它在鱼篓中甩尾扑棱挣扎。  鱼为食死,人为利来。  风起得更大了些,天色也稍暗下,常岁宁未再急着上饵,只下意识地看向河对岸天际边涌动着的风云。  看样子是想要下雨了。  这场秋雨已酝酿好些时日了,雨总是要落下来的,无非早一日迟一日的区分。  赶在下雨前,乔祭酒收起了鱼竿。  风大迷眼,击鞠也提早散了,崔琅殷勤地跑来拎鱼篓,一行人说说笑笑着返回乔祭酒的居所。  “常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路上,同行的昔致远问了一句。  少年肤色白皙,眼眸狭长,面上总挂着笑,给人脾气很好之感。  他和崔琅等人相处的融洽,话向来不多,常常是别人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此番主动开口询问,是很少见的。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常岁宁闻言并未否认,只道:“是在想些事情。”

“是因芙蓉花会之事吗?”

常岁宁摇了头,她无意深言,便随口问对方:“听说昔郎君来年便要结业了,不知之后是何打算,会长留大盛吗,还是回东罗?”

“尚无具体打算。”

昔致远笑了笑:“还要与家中人商议罢方可决定。”

“回什么东罗啊,便留在大盛好了,你当真舍得咱们无二社吗?”

崔琅凑过来,一手提鱼篓,另只手搭靠在昔致远肩上。  昔致远笑着摇头:“自然是舍不得的。”

崔琅笑着道:“你回回旬考都是甲优,结业后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不如就此入大盛籍,再娶个我们大盛的女郎做掌家娘子,岂不妙哉?”

昔致远轻咳一声,白皙的面容上有些不自在。  乔玉柏笑着道:“致远向来脸皮薄,崔六郎君就别打趣他了。”

“这可不是打趣,我是认真在替致远谋划呢。”

一群人笑说着回到了乔祭酒的住处时,只见有一群十来个监生正等在院门外。  为首的是宋显,其余的也大多都是寻梅社里的面孔。  宋显一眼便看到了常岁宁。  那身穿青袍的少女也看向了他。  这是那次比棋之后,二人头一回碰面。  少女脸上没有敌对没有得意,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情绪,只是在与他对视时,面色如常地向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宋显避开了她的视线,却也微微点了下头。  “听闻今日是祭酒寿辰,学生们特来相贺。”

宋显等人上前施礼,并将备下的寿礼奉上。  “难得你们有心。”

乔祭酒欣慰点头,含笑道:“心意到了即可,这东西便各自拿回去吧。”

“非是什么贵重之物,皆是不值一提的薄礼,多为学生们所作字画而已。”

“没错,祭酒便收下吧。”

学子们都是很诚心的模样,乔玉柏笑着解释道:“诸位同窗有所不知,此前大云寺的住持大师曾有言,道是今年父亲犯太岁,不宜办寿宴更不宜收礼,此为躲灾之举。”

宋显闻言一怔,却也立时施礼道:“既如此,是学生们唐突了。”

“无妨无妨。”

乔祭酒笑着道:“东西拿回去留着,明年我再收便是。”

众学子们便齐声应是。  “可要留下来一同用饭?”

乔祭酒伸手一指崔琅手中鱼篓:“才钓上来的鲜鱼!”

宋显等人闻言神情各异。  不得不说,祭酒这留人吃饭的方式,还挺赶人的。  “祭酒既是不便办宴,学生们便不叨扰了。”

“对对……”  一行监生们施礼告辞。  崔琅胡焕等人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蹭饭,紧跟着也告辞而去。  见得宋显等人走在前面,崔琅身侧有少年挑眉道:“崔六郎,咱们可要去逗一逗他们?”

从前那些寻梅社的人一个比一个自大,言辞间总瞧不起他们,现下也到他们无二社报仇的好时候了。  “说什么呢。”

崔琅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师父交代过了,不可行落井下石小人之举,棋盘上的事在棋盘上解决罢了,事后断不许借输赢来奚落对方。”

他刻意扬高了声音说这番话,确保宋显他们能清楚地听到。  言毕,崔琅感觉良好,自觉自身形象气度原地拔高,纵是巍峨高大如泰山,此刻在他面前都要自愧渺小。  不得不说,这种站在人品道德至高点的感觉,可比奚落对方过瘾多了!  还得是师父啊!  崔琅表面开阔大度,内心窃喜自得,带着社中之人大摇大摆地越过宋显等人离去。  宋显微抿着唇角。  他身侧的同伴面色变了又变:“宋兄,他们……”  宋显心情复杂地沉默片刻,道:“他们已做得很好了。”

其余人也沉默不语。  对方这些时日的态度,的确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拿来说事的。  好一会儿,宋显才道:“走吧。”

这些时日他想了许多遍,也不止一次去过登泰楼观画。  他逐渐明白了自己输在何处,他既是输给了那在他眼中张扬任性的女郎,更是输给了自己那一叶障目的偏见。  因对方拜师乔祭酒而他未能,故而他从起初便对对方存下了不满与成见,偏他又不肯承认面对,故而总会找尽理由来贬低否认她,包括对方的女子身份——  他的本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与颜面,可到头来反而因此尊严颜面尽失。  若他能早些去往登泰楼,若他之前便见过那幅山林虎行图,得以亲眼领略到那画中蕴藏着的开阔之气,他便也不会自大到认为一定能赢她,不比便不会输了。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拿偏颇之色待人时,便已经输得很难看了。  那局棋,是他入京以来输的最大的一次。  那些议论嘲讽是他应受的,这一月余的时间足够他接受这一切了,现下他当以此为戒,时刻警醒自身,勿要再重蹈覆辙。  至于赢了他的那个‘小小女郎’……  想到此处,宋显的神态闪躲了一下。  他现下还未想好要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  不过他很快便要离开国子监准备春闱之事了,日后应当也无甚机会再见了。  ……  另一边,崔琅半路被家中寻来的仆从拦了下来。  “……父亲让我回去?”

崔琅头皮一紧:“我能不回吗?”

自芙蓉花宴回来后,他想着那些族人必会告状,便一头钻进了国子监,连家门都没敢进,就是躲着父亲呢。  仆从表情也很为难:“郎主病了,夫人特意交待了,您还是回一趟吧。”

“父亲病了?”

崔琅一怔后,连忙道:“那我更不能回了,这时父亲瞧见我怕是会急怒攻心,那不是病上加病吗?”

末了正色道:“我还是继续留在国子监尽孝好了。”

这纯属虚构的隔空尽孝之法让仆从苦笑了一下,继而压低声音道:“可夫人说了,郎主之所以病倒,便是因为大郎君花宴求娶之事,正是因打不着也骂不着大郎君,这才生生憋闷得病倒了,若连您也不回去,郎主怕是要发疯的……”  “合着阿娘这是要让我回去代长兄送死啊!”

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也不能说全是代大郎君……”仆从委婉道:“那花宴上您的确也帮腔了不是……”  崔琅欲哭无泪。  这些年这个家之所以还能勉强维持住没散,全是他拿命换的!  ……  安邑坊,崔家,崔洐面带病容,正半靠在榻上。  眼看天色黑了下来,他冷声问卢氏:“都这个时辰了,那竖子怎还未从国子监回来?我如今病成这般模样,他竟连为父侍疾的规矩都抛之脑后了吗?”

卢氏凉凉地道:“郎主指望琅儿侍疾,还不如指望峨眉山的猴子呢。”

崔洐眉头一皱:“你……”  他怎觉一贯顺从他的卢氏自打从那芙蓉花宴回来后,字里行间总想呛他一呛?  谁给她的胆子?  崔洐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道:“这几日我忙着应付那些族人的责问,倒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当日在那花宴之上,为何反要帮着那逆子胡闹!”

众所周知,在他这里,竖子特指次子,逆子特指大儿。  卢氏心中咯噔了一下,心知此时还没到完全翻身之时,面对晦气的丈夫,暂且还须忍耐一二。  下一瞬,她即轻车熟路地红了眼眶。  同一刻,仆妇已将帕子塞到自家夫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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