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潭中落凤泉，其下百里有洞天。七层锁龙塔，层层不相同。少年蒋淼双手紧攥，面白如雪。冥冥中有灵光乍现。塔为七层，底座镇着妖龙，塔顶供奉龙神真血。而扶手处有龙之九子，恰好所对应的不正是这九层。错了，之前自己完全是错了。这龙三子嘲风应当对应的是二层锁龙塔机关，这三层应当是四子。少年紧行几步，冲至那扶手处。龙之四子名为蒲牢，状若洪钟，虽只是木雕塑像，蒋淼依然似乎可闻听见那声声洪钟之音。就是你了。光华渐隐，八道虚影已然渐渐变作透明，眼瞧着即将化作空气中的泡影，消失于这人世间。蒋淼解开手上衣带，细细瞧去，血茄尚未凝固。少年猛然发力，血流不止。手握蒲牢塑像，血流如溪水灌入大河。先前那嘲风已饮去少年五分之一鲜血，如今又放出五分之一鲜血。少年已是摇摇欲醉。人体鲜血失之三成则致命，而少年的鲜血已经去了四成，可那蒲牢仍未有苏醒的预兆。虚影越发暗淡，光华已快熄灭。嗷呜——声若洪钟，振聋发聩。又是只小兽摇头摆尾，从那供台上跃下，也不望向蒋淼，只是心急火燎得冲那虚影处疾行而去。那模样仿若在责备少年，为何不一开始便选中于他。蒋淼扶住栏杆，勉强立住身形，不让自己坠落于地，双眼中满是期盼之色看着那小兽扑向孔杰等人。嗷嗷嗷——数声吼叫，整个三层塔内如迎来山崩地裂。耳鸣阵阵，少年强自按住扶手，方才未倒地。眼前黑暗片片，整个世界好弱化作虚无。嗤啦——孔杰等人面前空间龟裂开来，好像有处透明的玻璃被重物击打。裂痕越发清晰可见，这天地破碎开来。巨大吼叫声最终平歇，一块黑漆漆的空洞出现在了孔杰等人面前。“这是，出口？”

太庙祭祀有些难以置信，迟疑着迈开脚步。他音调细若蚊呐，身形已几不可见。啪嗒——鞋履落于实地，孔杰再次出现在这现实世界中，有些不知所措。“我们，回来了？”

又一名县试考官迈步而出，惊喜异常。待到八人重返现世，那小兽这才心满意得的跳跃着扭头离去，行至蒋淼身旁蹭了蹭他裤腿，如献宝的家中宠物。瞧模样，他才用了不过一二分气力。小兽纵身一跃，化作铜钟模样，伫立在那供台上，一动不动。“真好。”

蒋淼嘴角微微一咧，扯出丝笑意，砰然栽倒，晕死过去。在流淌近一半血液后，少年最终还是无法抵抗住那阵阵袭来的无力感，一头栽倒下来晕死了过去。生死未卜。“小兄弟。”

孔杰吃了一惊，赶紧扑将上来，一把抱住面如金纸、气似游丝的蒋淼浑身龙力如淌水般灌了进去。他浑然未觉，自己对蒋淼的称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于浑身血液损失近半的蒋淼而言，除非是碰见神医出现，或是极为稀少的龙脉祭祀天赐图腾者或许还能救回他一命吧。龙脉祭祀，极为稀少的天赋觉醒者。只要出现，那必会被龙神教吸纳，成为其中一员。最为神奇的是，这种天赋技能可运用龙力治病救人或是以化作巫术制作大规模毒物、药物大规模杀伤敌人或是暗杀敌方高层。还好，这孔杰便是那极为罕见的龙脉祭祀一员。虽是先前为突破镜像桎梏耗费了大量龙力，可救回蒋淼的一条命仍是绰绰有余。大量龙力倾泻而出，没入少年体内。如此庞大的龙力底蕴，足以令绝大多数低阶龙武者、龙语者为之疯狂。此时的蒋淼，进入种极为玄妙的世界。“这里是？”

少年漂浮于空中，俯瞰大地，这是处从未见过的世界。数百万生灵漫山遍野，手中各执兵器厮杀于一处。敌对双方最后位置，两条如撑起天地的巨柱般的巨龙漂浮在半空，傲视天地间。在他们眼中，那数百万厮杀的生物好似蝼蚁般，不值一提。不同的是其中一条浑身散发着神圣的气息，笼罩着七彩霞光；而另一条则身披墨色云彩，满是死亡的腐烂气息。蒋淼正漂浮于两条巨龙之间，沉沉浮浮，若隐若现。“汝从何处来，意欲往何处去？”

巨大的声响，在天地间回荡。神圣，高洁，让人不敢亵渎。蒋淼微微一愣，这是在问自己？张张嘴，尚未说出话语，又一声音响起，同样振聋发聩，令天地变色。“吾之传人，牢记吾之仇恨，撕破这天地，破灭那乾坤。”

这声音中充满哀怨与戾气，让人由心底升腾起难以控制的惧怕。传人？难道也是说的自己？蒋淼心念转动，那锁龙塔门口兀然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两行金字浮现在脑海之中。“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蒋淼长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如同蚊呐，几不可闻。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呼天喊地的厮杀声。一道光，从天上落下。光柱中似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少年不知不觉间被那光柱所吸引，飞向那厚重而漆黑的云层中。那瞬间，少年似乎又听见有声音在耳畔响起，细细听去却又虚无缥缈，毫不真切。“吾将再次寻你。”

“汝终会沐浴吾之荣耀。”

最后的两句声音在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镌刻在脑海的最深处。疼痛，如毒蛇噬咬。一道光，在眼前出现。“醒了，终于醒了。”

声音好似从九天外传来，最终变得真切。少年睁开眼，依旧是哪方晦暗不明的天地，八个急切而真诚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少年的记忆尚在那出数百万神灵厮杀的无名时空中。“本座乃是孔杰，欢迎你回来。”

沉稳而不失欢喜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孔杰？太庙祭祀？记忆终于回到了少年的脑海中，这儿既不是天堂也并非地狱。而是活生生的人世间。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