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伸出手,很是随意的摆了摆。蒋淼做事滴水不漏,回归这何府之前,寻了些醋包在袋子中,将双手插在袋子里,如今瞧着皱巴巴、黑漆漆的,浑然如个老人手般。“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嘛。”
蒋淼隐藏于黄铜面具下的神色有些古怪。十四岁的少年,称呼名年过三十的中年人为年轻人,这种感觉令蒋淼有些难以适从。“我到景阳县也有不短的时日了,你的名声还是挺响亮的嘛。”
蒋淼在地牢里都呆了好些日子,对眼前这牢头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很了解“阳光总有照耀不到的地方,能将这黑暗的地下世界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你也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何正清满脸诚惶诚恐,不自禁地望向何辅堂。虽说不晓得这一袭黑袍的三水先生是何来历,可他从未见过自己这叔父对谁有过如此客气礼待。同何正清一样,何辅堂内心充满了欢喜,强制克制着才让自己脸上瞧起来不是那般的欣喜,只是眼神中间或闪烁的兴奋与认可,让这位地下死牢的牢头瞧出了端倪。曾掌握上万兵马,堂堂的五品中郎将,自然得做到宠辱不惊。连自己叔父都认可了,那他何正清自然也没有什么质疑的了。当即脸上挂起赔笑,客客气气地一拜到地。“感谢先生谬赞,晚辈何德何能,能入先生法眼。”
何正清此时作派,如瞧见私塾教师的蒙学小儿。蒋淼点点头,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好一个孝顺的晚辈。”
蒋淼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对于此次本座的诊金,你是怎么看的?”
黄铜面具下的少年,言语间很是赞许。何正清再次将眼神投向了何辅堂。后者以极不起眼的频率微微点了点头。“晚辈愿出黄金百两作为诊金。”
何正清面上一喜,当即脱口而出。黄金百两,对何辅堂而言,那可是将近五年的全部俸禄,而作为九品官的何正清,那妥妥的可是十年的收入。而此时,说出黄金百两的话语,却好似在说一百个大钱一般。这些年,这叔侄两经营武城郡地下王国,收入岂止十万金,就算剥除军官部队的装备、军饷,所存遗钱粮也超过五万两黄金。“三水先生,我这侄儿还是颇为孝顺的。”
何辅堂浅浅微笑,双眼中满是炙热“不知这黄金百两,可能否请动先生出手?”
蒋淼不答,只是瞧那堂下所站钱莱冶,眼中满是戏谑之情。“钱老儿,你意下如何?”
蒋淼瓮声瓮气地问道。钱莱冶微微一愣,将眼神从地上那袋白银中转了过来。虽说先前也有所预测,这定金都是一百两白银了,全部诊金就算没有一百倍,也至少有个五六十两黄金。但猜测归猜测,真的听到有如此之多的收入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懵的。他钱莱冶招摇撞骗二三十年,囊中所余黄金不过十多两。毕竟这骗,也是要讲究天赋的。钱莱冶如此之大的岁数也不过才混了个龙珠初蕴三段,想来也高明不到哪去。“啊?”
钱莱冶有些发愣,竟不知要作何回答。“看来是嫌少啦。”
蒋淼哀叹。“黄金五百两。”
这次出言的是何辅堂。这人精,如何看不出这三水先生是要替自己的徒弟找回场子。既然你打算找回场子,给这个不知所谓的钱老头一记厉害瞧瞧,那他何辅堂还是很愿意帮帮场子的。“啊?”
钱莱冶的双手有些发抖,他这辈子也没瞧见过如此之多的黄金。蒋淼继续摇头“看来还是嫌少啊。”
“黄金千两。”
何辅堂再次发声。“啊?!”
这会,钱老头的声音立即拔高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够了够了,完全够了。”
黄金千年,这足以在寸土寸金的王都中购下处大宅子,买个低等爵位,这辈子都吃喝不愁,瞬间步入上层社会。“嗯,看来钱老儿的胃口也不咋大吗。”
蒋淼摇头而笑,仿若在揶揄这老头“既然千两黄金足够了,那我们是否可以讨论下比试这件事情呢。”
钱莱冶此时已经完全陷入震惊中难以自拔,闻听蒋淼如此说话,半晌未曾回过神来。“比试,什么比试?”
钱莱冶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蒋淼嗤然一笑,黄铜面具微微颤抖。“你先前与我徒弟说,你不仅瞧不上我那痴儿?”
蒋淼话音微微有些波动,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强硬无比“甚至连老夫也未曾放在眼中?”
顿时间,那屋内气温连降数度,原本便料峭的春寒,显得更为冰冷。“啊?”
那钱莱冶呆滞无话,不知道该作何答复。“啊欠。”
半晌未出生的姑娘何倩倩,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丝绸衣衫单薄,令她不由自己的打了个喷嚏:“怎么突然冷了。”
门户未闭,春风袭来,凉意阵阵。隐藏于黄铜面具下的蒋淼,一脸得意。“当然冷了,本公子使用那控水之法,将杯盏中茶水挥发至空中,自然带来了丝丝凉意。”
这话,蒋淼自不会说出口。不知从何时起,这位龙门镇曾经的乞丐、废物,心态已经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举目望世,这天地间唯我独存。凡真心与我为友者,当善待之。以利益与我来往者,泛泛而交。欺我辱我遍地我者,置之死地。睚眦必报,有恩必答。这或许才是这天地间永远堪不破的真理。少年立起身来,走向钱莱冶,黄铜面具冰寒冷冽。“钱老儿,你可敢与我比试?”
这天地间,蒋淼的体形仿若呗放大了无数万倍,整个人变得令人不敢直视。死一般的沉寂,这屋内仿若有细微声响在出现,似有无知恶兽悄然出没。呼啦——风卷来,灯烛灭,日头打东方升起,赤霞如血。“咦,我这杯中茶水怎么干了?”
身后,何辅堂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沾在嘴唇,却为品到丁点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