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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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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号寝室里不时传来嬉笑声。我越发感觉到孤独,很想去那里坐坐,主要是想看看郑青梅,或者坐在6号寝室陪伴郑青梅也行;犹豫中还是不好意思去6号寝室。心想,已经和郑青梅只能是普通朋友了,只能默默地祝福她了。我再次想到裴晓梅,裴晓梅就像一个姐姐,或者说姐姐一样的班长,再说人家可是沙市人,怎么会看上一个从农村来的一无所有的人呢,我越自卑就越孤单,越孤单就越想找个女朋友。黄平和魏华松高高兴兴地回来了,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魏华松和黄平看见我,愣了好一阵,魏华松笑着说:“变了一个人了。”

黄平也笑着说:“我倒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我微微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木山呢?”

黄平问。“6号。”

我简短地说,内心里不愿多说话,一个字不愿多说。“怎么啦?”

黄平看出了什么,关心地问。“没有什么。”

我勉强笑了一下。“我们也去6号寝室玩?”

黄平试探着问。我摇摇头,感觉没有必要去6号寝室,相反去了6号寝室更加别扭,喜欢一个人,远远地注视她,或者祝福她就行了。不要勉强她,也不要勉强自己。我安慰着自己:再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她。黄平换上了刚买的衣服,精神抖擞地走进6号寝室。魏华松在寝室里吹起口琴,琴声从寝室里飘出来,在小院子里飘荡。我想学点什么,比如学吉他,或者双节棍。木山从6号寝室走出来,后面是刘大娇,郑青梅,几个人走进7号寝室。郑青梅看到我,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转过头去了。刘大娇对魏华松喊了一声:“吹《童年》。”

一会,7号寝室里传出《童年》的口琴声。我依然一动不动的用手支撑栏板上,感觉到身体那样的没有力气,回转身来,屁股靠着栏板,从7号寝室的窗户看到里面,郑青梅坐在我的床上,一边听着口琴,一边看着枕边的小说,郑青梅随手拿起一本书,放在腿上,并没有翻开。郑青梅也喜欢看小说吗?我立刻感觉到嗓子里有种冒烟的感觉,我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郑青梅拿起书,站起来的时候,从窗户看到我,我立刻掩饰地转过身去。郑青梅疾步走出来,举着小书对我说:“我看看。”

我来不及说话,一个劲点头。我感觉内心一下子亮堂了,变得兴奋,快乐。郑青梅拿着小说走进6号寝室。我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也被郑青梅拿走了,然后看看小院花草树木,看看小院之外的景物,似乎一切都显得那样美丽,可爱!沙市,我爱你!我感觉到内心里有个声音愉快地叫喊。郑青梅提着一个小板凳来到走廊上看书,再次看见我穿上新的衣服,笑着说道:“真潇洒。”

我的脸立刻红了,感觉自己飞起来了,虚荣心受到极大的满足。我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走廊,急忙躲进了7号寝室。“我们厂,齐汛第一帅。”

刘大娇见了我,就竖起了大拇指,无比自信地说。木山立刻换上了T恤衫,看上去精神,帅气。黄平再次伸出大拇指,夸奖道:“木山第二帅,但,牙齿第一白啊。”

刘大娇笑呵呵的样子,直不起腰来。过了一阵,抬起头看着黄平笑着说:“黄平,你也买同样一套衣服,三个人穿一样的衣服,就像‘小虎队’那样。”

黄平像是受到启发,大声回应:“好的,你们在哪里买的?我去买一套。”

郑青梅听到黄平这样说,冲进7号寝室不屑地看了一眼黄平,笑着说:“你要是穿这套衣服,和他们站在一起,影响整体的美感,还是不用了吧。”

黄平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发火。郑青梅拉着刘大娇回6号寝室去了,木山飞一样跟着跑出了7号寝室。黄平这才愤愤地骂道,然后伸出中指,吼道:“我操!”

我默默地用剪刀剪去新衣服的商标,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塑料桶里,拎着一袋洗衣粉,走出寝室来到一楼的洗漱间,默默地洗衣服。洗漱间好几个姑娘在洗衣服,姑娘们叽叽喳喳,有说有笑。我不敢去看姑娘们,只顾默默洗衣服。天黑了,外面的路灯亮了。魏华松发疯似的跑向二楼顶上,后面跟着黄平,还有木山,我好奇地跟着跑上二楼楼顶;从楼顶观看灯火辉煌的沙市城区,异常美丽,让人感慨万千。“这是刘大娇买的?”

黄平指着木山新的皮鞋问。“是啊。”

木山抬起脚有点炫耀的口吻,无比幸福地说。“你的工资借我点,”黄平笑着说,“我全花光了。”

“我也花光了。”

木山拍拍口袋,说,“全给刘大娇买了东西。”

黄平笑着骂道。“怎么啦?”

木山笑笑,说:“别逗了。”

“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魏华松冷冷地说。“那你这个月吃什么?”

黄平故意生气地问。木山不知道说什么,而后笑着说:“食堂里,又不要饭菜票。”

魏华松冷笑着摇摇头。“那你和刘大娇同居没?”

黄平从容不迫地问。“你说什么呢?”

木山不屑一顾地说。“你的工资都花了,还没有一起睡?”

黄平说,感觉这不可思议。“我可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木山信誓旦旦地说。“你要是同居,就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一楼就有两对,同住一个寝室,”黄平笑着说,“反正公司规定四个人住一个寝室。”

“不会吧?”

木山说。“下去看。”

黄平认真地吼叫道,“我们看归看,当面什么都不说啊。”

木山点头答应。魏华松本不想参与,但被木山强行拖着下楼。黄平带头,魏华松,我和木山走在后面,四个人下楼,直接来到了一楼1号寝室门口。1号寝室门半开着,黄平推门进去,木山和魏华松,还有我也跟着走了进去。寝室里面住着四个人,确实两男两女,只有两张床,两张床各自靠着墙,中间横着拉了一根铁丝,铁丝上挂着布帘子。天花板下面拉着两根更长的铁丝,铁丝上面挂满了男男女女一年四季的衣服。寝室里的四个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黄平,然后看看魏华松,继而看看木山和我,惊恐的样子瞪大了眼。黄平急中生智,问:“篮球在你们房间吧?”

寝室里的四个人紧张不安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有个声音客气地回答:“没有篮球。”

黄平一拍脑袋,叫道:“哦,不好意思,我们去别的寝室,找找。”

木山呵呵一笑,装着很正经的口气,说:“那,打扰了。”

魏华松愣了愣,也是一本正经地说:“注意一下影响。”

我们从1号寝室逃了出来,住在小院里。木山一个劲摇头,叹气。我也感觉到不可思议,两男两女同住一个寝室成何体统,但事实中真有这样的事情。黄平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问:“看到没有?”

木山一个劲摇头,固执地说:“反正,我不会这样干。”

“这就是金大全起的头。”

黄平十分厌恶地说,“带坏了一些人。”

木山沉默了片刻,说:“我和刘大娇不会这样住寝室。”

“厂里,可不会给你搞特殊。”

黄平冷笑着说。“我去租房子,”木山咬着牙说,“也不会这样住在宿舍里。”

黄平没有再说什么。“去哪?”

魏华松忽然想起什么,不解地问。“喝酒去。”

黄平说,“我请客。”

“你刚才还说跟我借钱,这是哪来的钱?”

木山没有好气地问。“到干妈那里去呗,魏华松去了,还是给面子的,哈哈。”

黄平说着,用拳头打了一下魏华松。魏华松一手接住黄平的拳头,反扭住问:“你赊,别挂我的账。”

“不都一样么。”

黄平笑着说。“那不一样。”

魏华松说。“其实,都一样。”

黄平说。“不一样。”

魏华松笑起来说。“你们有完没完?”

木山吼道。魏华松想起什么来,说了句,“你们先走,我去一下寝室就来。”

黄平赶紧问:“你搞么事撒?”

魏华松并没有回答,加快了速度上楼。三个人也没有往外走,站在原地等魏华松。一会,魏华松笑嘻嘻的样子下楼来,像平常一样带着我们走出小院。走出小院,路上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路上少有人行走。我们走进潘干妈的棚子,里面乱七八糟放着几个小方桌,有两张小方桌上还摆放着客人留下的残羹剩饭;地上散落着没有清扫的垃圾;简陋的案板上堆放着各种蔬菜,鱼肉。“吃么子?”

从里面传出一个嘶哑的老女人的声音。“潘干妈,你在哪里呢?”

魏华松四下里寻找着。从里间走出一个肥胖的老女人,穿着花花绿绿的一套衣服,很短的头发也烫成鸡窝似的,黑黑的脸上瞪着一对大眼,活像张飞。“噢,三四五六七……。”

黄平说话的语速极快。“你个狗日的,到底炒几个?”

潘干妈骂道。黄平指指木山和我,说:“这是最好的兄弟,你这里什么好的菜,都上吧。”

“你们就是‘四大金刚’吧?”

潘干妈开玩笑地问。“没有,没有。”

黄平连连摆手回应。“有什么好吃的?”

魏华松打断似地问。“发财了?”

潘干妈依然半开玩笑地问。“我们兄弟之间,一起喝点酒。”

黄平冲老妈说。“钱,拿出来,”潘干妈笑着说,“我看到钱就炒菜。”

“我来结账。”

魏华松毋庸置疑地说。“黄平,你欠我的钱呢?”

潘干妈大声问,“什么时候还?”

“我们走。”

魏华松冷冷地说,立刻站了起来。潘干妈连忙拦住魏华松,又看看木山和我,态度和蔼了一些,问:“搞什么火锅,行不行?”

“有狗肉吗?”

黄平连忙问。“有。”

潘干妈笑着说。“快上。”

魏华松不紧不慢地说。“喝什么酒?”

潘干妈和颜悦色地问。“还是,”魏华松说,“白云边。”

“我不能喝酒啊。”

黄平连忙摆着手说。“那你喝瓶啤酒。”

魏华松说。“半瓶。”

黄平无奈地摇着头说,“顶多就半瓶啊。”

潘干妈哈哈大笑,走向里间做菜去了。“还欠多少钱?”

魏华松没有看黄平,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龙文问。“不记得了。”

黄平无所谓的样子说,“钱乃身外之物。”

“欠多少?”

魏华松小声说,“我给你还上。”

黄平立刻伸出大拇指,高声叫嚷:“这才是,兄弟!”

我再次看了一眼魏华松,想到了一个“义”字。木山立马说:“下次发工资了,我请。”

“你知道刘大娇因为什么看上你的吗?”

黄平半开玩笑地问。“什么?”

木山想都没想就问。“义气,”黄平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说,“直爽,大方。”

“牙白。”

魏华松一本正经地说,“我的牙,都没有你的白。”

木山大笑起来,故意露出洁白的牙。黄平忽然小声问:“你和刘大娇真没有那个?”

“哪个?”

木山反问。“就是那个。”

黄平忍着笑,眨眨眼说。木山终于懂得了黄平的意思,立刻摇摇头,表示没有。“那你要抓紧啊,”黄平笑着说,“要不要兄弟给你提供机会?”

木山笑着问:“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黄平一笑,突然问我,“齐汛,你看上谁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厂里那么多姑娘,你看中哪一个,告诉我,哥们帮你牵红线。”

黄平一直看着我笑着说。“你自己都没有解决,还操别人的心。”

木山说,“你以为你是月老。”

“其实,我早看出来了,齐汛喜欢郑青梅,哈哈。”

黄平终于说出来,哈哈笑起来。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确实内心里喜欢郑青梅,郑青梅就是漂亮,让人一见倾心,一种无可替代的漂亮,或者说无可挑剔。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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