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仙山”的美誉,玄道之中,因关于犟山的传言过盛,便常常以犟山来指代当今的修仙大派——墨门。然而,南宫剑郎所想,只是表象,因为普天之下,多有觊觎犟山之辈。因为江湖传说由来已久,知晓犟山绝顶聚天地灵气,是修仙求道的绝佳所在。若非如此,何以中原各派之中,唯墨门执天下修真的牛耳?若非如此,为何墨山诸峰中,唯独犟山名气大?但天下人神往则神往,却苦于犟山机关重重,结界森严,便望而生畏,畏而却步。这中原同盟中的各大门派,原本不乏修仙求道之人,后因秦始皇暴政,被逼得修真法门失传,才成为寻常的玄道门派。儒道两门是当时最大的修仙门派,因两派对《易经》的参悟不同而相争,为了说服甚至压倒对方,最后拔剑相向。因此两门率众入迁世外桃源,与世隔绝,潜心修仙斗法,修真法门因此保存下来。南宫剑郎见神兵门不识货,先后又找上天龙帮等中原各派。殊料各派无一不指天誓日,忠心不二的要维护墨山,欲杀南宫剑郎,并上报墨门仙剑派,四处缉拿。他本以为借此诓中原各派一笔,却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与之成交,反而要剿杀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无奈只得投靠太行坞堡,避开追杀。师欢因昔日与南宫坞堡交情非浅,只得冒险收留。南宫剑郎藏身太行坞堡后,直到册登花名册时,才认出是大胡子。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想到自己的富贵,全都毁在大胡子的手中,两眼不由得迸火。他恨不得将大胡子撕碎,却苦于大胡子善相马,与师欢极为投缘,一时无法下手。待到城头上观战时,一怒之下,趁其不备将他推落城墙。他本打算让匈奴兵杀死大胡子,却没想到大胡子因祸得福,替坞堡立了大功。此时见众人因妒忌大胡子的功劳纷纷出手,欲置其于死地,哪里容得了自己的仇人,死在别人的手里?是以挥动黑血剑,拦住众人。南宫剑郎说道:“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是我的仇人,我与他有血海深仇,此刻正要报仇,不敢劳烦各位,还请诸位将此人交由我处置!”
转而向大胡子喝道:“冤家路窄,该死的马贼。”
挥动黑血剑,上前便刺。师欢一反常态,问道:“贤侄何事?”
南宫剑郎顿时哑口无言,毕竟丢马一事太过丢脸,羞于人前启齿,心想:“大胡子非但不会玄术,就连寻常门派的功夫也不会,兼且又是个被贩卖为奴的人。偏偏是如此之人,夺了自己一行人的坐骑,此事如何能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倘若传了出去,南宫坞堡少主颜面何存?”
大怒之下,索性舍剑出掌,突然一掌向大胡子后心拍落,正是一记开山裂石的重手。风万里喝道:“胡闹!”
右手一钩,一招“鹰钩爪”勾向南宫剑郎,运足力道往后一拖,拟将其带飞。却不料一人从旁轻轻抓向风万里腰间,也是一招“鹰钩爪”。风万里暗自心惊,身子被向左倒拖了过去,飞出三丈之外,却是忙中不乱,腰身一挺,稳稳落定;而南宫剑郎早已被推开,陀螺一般转个不停。出手之人,正是师欢。只听得他哈哈大笑道:“这门得意绝学,老弟也会,必是得了汲桑师弟的真传,可喜可贺!”
这一鹰钩爪乃本是师欢的得意绝招,心急南宫剑郎遇险,才贸然出手,却万万没料到风万里竟有如此修为,棋逢敌手。两人修为本来不分上下,一人力道惊人,一人应对自如,此时各露了这一手功夫后,各自默许,相互敬慕。但风万里左掌少了两根手指,齐根而断,似是被利器所伤,兼之修为的时日不如师欢长,还是稍逊一筹。师欢又道:“想不到汲桑师弟不但买卖做得兴旺,这手头上的功夫也没有搁下,更是将鹰钩爪绝学,传给了门下得力干将。老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喜可贺!佩服佩服!”
风万里大拇指一翘,说道:“堡主何必太谦?你这身手,才是真正的令人五体投地。”
说完,竟尔拜了下去。他因将买卖做得有色有声,才得汲桑传了这鹰钩爪,以示嘉奖,却无师徒之名分,因此也不称师欢为“师伯”之类,而是直呼堡主。师欢连忙搀扶,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少年乃是师某故人之子,一时无礼,还请风老弟高抬贵手,给小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知风老弟意下如何?”
风万里原是出身天龙帮,乃过江龙手下的一堂主,人称“万里风”,自出天龙帮后,因本家是姓风,便改称为“风万里”。他为人颇有侠气,对大胡子的相马之能十分器重;而大胡子对马本就十分向往,爱屋及乌,对养马之人亦是十分敬重。一时之间,两人因相互仰慕,变得极为投缘。风万里见南宫剑郎欲偷袭大胡子,立马出手阻拦;但听得师欢如此说情,亦只好任由其便,隔空一爪,将南宫剑郎稳住。南宫剑郎整个身子,被师欢引得陀螺般转个不停,见师欢一直在旁叙旧赞许,置己不理,心有不忿。好不容易得风万里这一掌才稳住下来,当即横剑在胸前,黑光幽幽的,将场中的所有的人,都视作自己的大敌。铁汉雄忠心护主,唯恐南宫剑郎对师欢不利,拦在当前,说道:“师堡主念在昔日南宫坞堡的情份上,才收留你。如今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大少爷少在此作威作福!”
盛怒之下,出言不逊。南宫剑郎被辱,因失去驱动黑血剑的黑铁令牌,自忖不敌众人,心道:“待我寻得羊剑容那臭婆娘,得到《犟山图形》后,定教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不得好死!”
大胡子谢过风万里的救命之恩后,师欢说道:“风老弟,汲桑师弟身子可好?”
风万里抱拳应道:“承蒙师堡主挂怀,汲桑兄清健如昔。”
师欢应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些时日,我忙于布局迎敌,无暇与你详谈,深感抱歉。太行坞堡得保,风老弟亦是功不可没,师某也要敬你一杯。”
一番行酒后,师欢又道:“风老弟,师弟马苑上的买卖早已做得蒸蒸日上,我早已遣人将英雄帖送到马苑,却为何迟迟不见汲桑师弟前来?”
风万里道:“师堡主过问,在下不敢隐瞒。咱们的马苑来了瘟神!汲桑兄正为此事烦恼,分身乏术,只得派我前来,还请师堡主见谅!”
铁汉雄道:“风老大,天下的买卖,天下人做!你身出天龙帮,难道又是天龙帮来找你麻烦不成?”
大胡子听得风万里出身天龙帮,再也禁不住心痒,抢言道:“原来老兄身出天龙帮?怪不得你我意气相投,原来亦是因为常年以马为伍的缘故!听说这天龙帮是中原一大门派,天下人无不向往,老兄为何要舍弃如此靠山?”
风万里道:“老弟有所不知,如今的天龙帮,这个……”不禁摇头,显然是一提及“天龙帮”三字,既感气愤,又觉惋惜;但因身出天龙帮,不敢忘本,也就不愿在人前多说半句天龙帮的坏话。铁汉雄咳了一声,说道:“大胡子将军,这些话原本也不应对外人提起,但见你也些侠骨,又为太行坞堡立下汗马功劳,今日不妨让你见识一下中原各派的真面目。”
大胡子问道:“这天龙帮到底是何来历?还请赐教!”
风万里说道:“兄弟非我中原之人,原来不识的这天龙帮也不奇怪。天龙帮在中原各大门派之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帮。这也多得各个时期的马王爷!”
大胡子心道:“养马的就是一群马夫,为何叫马王爷?”
只听得风万里继续道:“天龙帮历代风云人物,都被尊称为马王爷。”
大胡子心道:“怪不得!原来是他们的老祖宗!”
说道:“想必天龙帮老祖宗养马本事一流!”
禁不住心中更痒。风万里道:“这个自然,庸碌之辈,岂能给天子办事?天龙帮世代依附朝廷,专职以替官府养马为务,历经数百年。“西汉时,汉武大帝穷兵黩武,取得大腕血汗宝马,交由一群马王爷好生饲养。天子特封龙号,帮主号天龙,姓李。李帮主的‘天龙六段剑法’更是威震天下,自李帮主而下,帮中更是人才济济。帮中名号,都是昔日天子赐封的,过江龙和翻山龙都是大名鼎鼎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有偷天龙、换日龙;呼风龙、唤雨龙。他们无一不是龙,并世代沿用这些龙的名号。龙的名头响亮,原来的真实名字倒是没人知晓。“如今,因八王之乱,战事频繁,天龙帮更是因此财运亨通,在玄道上声势显赫。”
大胡子听得风万里大夸天龙帮,以“天子赐封”之类为荣,心中颇不以为然,却觉奇怪,问道:“天龙帮称得上龙,又在武林中屈指可数,而风老兄又出身天龙帮,何以惧怕瘟神?”
风万里道:“可是天龙帮传至今日,每下愈况!哎……”说到眼前,长叹一声,闭口不言。铁汉雄却道:“咱们的风老大可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只因看不惯中原各派那些肮脏不堪,不得已才另谋高就。”
风万里道:“是啊!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既然风某不为天龙帮所容,也只好拍拍屁股走人,幸得汲桑兄青眼有加,才不致像如今的流民一样,无家可归,四处流浪。”
铁汉雄道:“自你归入汲桑兄门下,将马苑打理得风生水起,天龙帮因此红了眼,曾多次到马苑,意图将马苑纳入天龙帮旗下。汲桑兄婉言拒绝,因此得罪了天龙帮。想必这一趟,又是天龙帮这些瘟神找麻烦来啦!”
风万里道:“汲桑兄力拒天龙帮不错,但这一回,却不是天龙帮直接出面,而是另有其人。”
说完,命门客回房中取物,然后又道:“此人不是天龙帮中人,而是一赤面青袍客。”
各路受邀而来的豪杰,听到这“赤面青袍客”五字时,立马骨寒毛竖。风万里又道:“想必是天龙帮上报墨山,墨山将他派来。此人一到,马苑上下均拿他没法子。汲桑兄唯恐苑中兄弟再遭受不测,不敢稍离半步,便派我来此相请诸位去助拳。汲桑兄说,堡主你老人家人面极广,或许能将此事化解,却没想到匈奴兵竟然围困坞堡。果不其然,坞堡有难,师堡主振臂一呼,四方豪杰之士纷纷前来。”
说到这里,门客已回来,手捧一木盒。风万里打了开来,从中拿出一树枝,枝头上长满枣子。各路豪杰见了这枝枣子,更是胆裂魂飞。南宫剑郎却笑道:“揍人当然得用拳棍,这一树枝有何用?”
风万里说道:“这不是用来揍人的,是对头留下来的。”
大胡子见了各路豪杰惶惶不安之状,问道:“这赤面青袍魔到底是何等人物,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还请万里兄明示!”
风万里想了一想,良久才说道:“如今大敌既然已退,闲来无事,且大伙都是自家人,扒一扒家丑也不算丢脸。“这一日,我替马苑做了一桩大的买卖,回见汲桑兄,却没想到汲桑兄竟是愁眉苦脸。我说道:‘老大,咱们的买卖做得越来越大,难道老大不高兴么?’汲桑兄仍是唉声叹气,最后才忍痛宣布,打算要结束这马苑场上的买卖,让门下诸人全部养老归田。我等极是不解,为何要急流勇退?忙问其缘故。汲桑兄仍是连声叹气,低头不语!”
在座的众位豪杰,若非修真求道之人,便是自立门户的玄道中人,平日靠做点小买卖为活,对汲桑的买卖越做越大,原是羡慕不已,听了风万里这番话后,均想:“正所谓树大招风。买卖做得大,越容易招惹赤面青袍魔。锱铢门尚且敌不过这魔头,遑论咱们这些无门无派的小本商贾?”
风万里又道:“这些年,赶上司马家诸王不和,连年争斗。凭着我往日在天龙帮的打拼,识得一些老熟人,好不容易才搭上司马家的一些买卖,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而汲桑兄却要解散马苑,我等岂能心甘?连忙追问,最后,汲桑兄才和盘托出。这祸根,还是天龙帮。”
铁汉雄哈哈大笑道:“天龙帮这帮瘟神不允许你另起炉灶,抢夺他们的饭碗,因此将你视作天龙帮的死敌,想方设法把你往死里整?”
风万里道:“这一次天龙帮并没有亲自出马,而是请了一魔头来。这魔头就是那瘟神了,将马苑上下搞得一塌糊涂!马苑上下誓同生死,本欲直捣天龙帮,汲桑兄却疾言厉色的阻止。我亦是觉得此举不妥,毕竟我身出天龙帮。天龙帮待我不仁,我却不能待之不义!更何况咱们做的只是小本买卖,仅能养家糊口,就算抱着玉石俱焚的主意,也无法动得了天龙帮一根毫毛。”
大胡子问道:“既然瘟神如此了得,何不避一避?”
众人一齐瞪着大胡子,心中冷笑不已。其实,这赤面青袍魔到底长得什么样,在座的人一无所知;到底是什么来历,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对赤面青袍魔单凭一己之力便驱散锱铢门一事,却是早有所闻。锱铢门乃天下经商者联盟,有众多官宦亲眷和武林人士加入,志在维护天下买卖。然而,这个赤面青袍魔却以“武林中人不得经商”为由,强力将它打散,闹得锱铢门上下人心惶惶。须知这锱铢门实力着实不凡,不仅有天下各大商贾与盟,更是有神兵门、天龙帮和神农帮等这些中原数一数二的买卖大门派参与。然而,如此声势浩大的锱铢门,仍是被赤面青袍魔一举挑了。那么这赤面青袍魔实在不好惹,若非有超凡的过人之处,便是身后有非同寻常的势力。风万里道:“这瘟神来去如风,神出鬼没。倘若避得开他,咱们的赤龙、青骥两处马苑就不用遭此大难。那瘟神来到马苑中四处乱闯,将苑中良马尽数劈死……哎!瘟神缠身,永无宁日!”
大胡子说道:“过路财神,必有所求。那瘟神来此发瘟,当真是天龙帮所遣?”
风万里道:“那瘟神来马场索要赤兔马,简直是疯狗一条。三个月前,他在马场中寻不得好马,便杀马出气,限三个月内交出赤兔马。眼见三个月期限将届,而赤兔马不可得。”
大胡子喜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此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奔走如龙。苑中当真有此神物?”
风万里道:“将军见笑了,咱们苑中哪里有此神种?天龙帮以饲马为业,尚无此马,咱们小小的马厩又何来此物?”
大胡子甚是失望,说道:“难道世间当真无赤兔马?”
风万里道:“不过这赤兔马确实是出自天龙帮。”
大胡子大喜,连忙追问。风万里道:“三国时期,天龙帮有两大马王爷,一爷叫姓张名世平,当时身居天龙帮过江龙之职;一爷姓苏名双,乃偷天龙。两爷是当时中山大商,行走南北,无意中寻得良种赤兔马,带回帮中好生饲养。后几经辗转,此马为吕布所得;自吕布败给曹操后,又为曹操所得;尔后,曹操又将它赏赐给关羽。”
大胡子听得心醉,说道:“那赤面青袍客如此了得,想必亦是人中豪杰!此番他是为了赤兔马而来,并非与马苑有何仇怨!”
众人听得大胡子如此吹捧这赤面青袍魔,嘘声四起。师欢一直沉浸在失去爱子的伤痛中,直到此时才又缓过来,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魔头非但索要赤兔马,还给马苑送来了枣子。他素来有个怪癖,若是要灭那一门派,先是送上枣子。先前锱铢门门下的各派,就曾先后收到这魔头的枣子。”
大胡子质疑问道:“如此说来,这魔头非天龙帮所遣才对!”
众人早已想到过这一层,因为天龙帮曾加盟锱铢门,被赤面青袍魔一番大闹后,深受其祸。风万里摇头说道:“咱们只是做些养家糊口的勾当,对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倍觉头痛。”
师欢忽有所悟,问道:“这赤面青袍客用的是什么兵器?”
风万里双目凝重,似乎在沉思,突然说道:“青龙刀!那日帮中的兄弟说,这魔头用以砍杀苑中马匹的,就是一柄沉重的长柄大刀。那大刀在他手中来去如电,舞动时如同龙啸九天,声吟不绝。如今回想起来,自是青龙刀了。”
师欢道:“此人既是赤面,又是青袍,所用的又是青龙刀,未必就是墨山之人。中原各大门派之中,并无用青龙刀之人。诸位可知这青龙刀的来历?”
自锱铢门被驱散后,凡是以贩卖为生的各大门派,纷纷投靠了墨山。兼之天龙帮和神兵门等,原本就是中原仙剑同盟的门派,因此得墨山着力庇护。但这时师欢却说这魔头并非墨山之人,这是何道理?众人神色满脸茫然,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