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秋闱,我若能得中,很快便可准备考会试了。”
占云竹侧过脸来看向许明意,眼里含着笑意,半开玩笑一般说道:“自幼我同你一起,总有人暗下提醒我出身平平,不配与你做玩伴,也不知日后能否站得离你近一些——” 看着面前的花架,许明意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扫兴的蔷薇。 她不知道占云竹待她的心意究竟是怎样的,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但无论如何,这种一边暗表深情,一边谋划着要叫你家破人亡的“心意”,都叫她发自内心觉得作呕。 迎着占云竹的目光,许明意笑了笑。 “占大哥才学出众,按说定能高中的。”
只是,有没有命去高中,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可就说不好了。 “那便借昭昭吉言。”
占云竹笑望着面前的女孩子,还欲再说些什么,只听她道:“应当要到开宴的时候了,不好叫她们久等我一人,占大哥,我先回去了。”
占云竹点了头,笑着道:“待那引路的丫鬟回来也不迟。”
“不必了呢。”
阿葵道:“方才来时,婢子已经将路都记熟了。”
姑娘想做的事情显然都已经做完了,既然办完了正事,想来姑娘也不愿意再被占公子继续多恶心哪怕一刻了吧。 许明意朝着占云竹微微欠了欠身。 目送着少女背影离去,占云竹眼中笑意渐渐散去。 …… 宴散后,许明意未有在占家多呆。 回到镇国公府之后,她让阿珠寻来了朱秀。 朱秀来后,许明意将白日里所描的中年男子画像递了过去。 “此人极有可能会连夜动身,故而今夜务必要紧盯住占家上下的一举一动。”
许明意正色交待道:“若夜中无动静,白日里亦要多加留意,但凡是从占家出去的人,无论是何身份,皆要认真细察,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她今日同占云竹说那些话,既是试探,也是‘提醒’。 若清表妹失踪之事,果真同占家有关,齐林当真是周叔所杀,那么占云竹在今晚被迫同她道出周叔早已离京之言后,为保周全,也为消除嫌疑,必然会当真将周叔送离占家。 当然,即便今晚占云竹的反应在她眼中稍有破绽,可真相未明之下,未必没有可能是她太过多疑。 然真相究竟如何,相信很快便会有分晓了。 朱秀离去后,许明意自书案后起身,透过窗棂望向夜中那轮明月。 如若占家当真沾染了此事,那么她要做的,便不单单只是将清表妹寻回了—— 而她的判断告诉她,这件事情,必不可能如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 翌日清早,京中落了场细雨。 许明意和往常一般时辰起身后,向阿珠问道:“朱叔昨夜可有回来过?”
“回姑娘,不曾。”
许明意点头。 那便是昨夜没有收获了。 午时过后,雨势渐大,直至傍晚方休。 如此等到天黑,仍旧没能等到朱秀的回话。 许明意认真思量起来。 占云竹行事向来有耐心,一日一夜没有动作,并不能够消除占家的嫌疑。 或许占家有所防备,为防已经被盯上,故而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 可要送走一个大活人,断不可能做得到悄无声息。 要尽快将人送走,却又不能有异常之举…… 若换作她,会怎么做? 许明意细思片刻,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来——借一件再正常不过、绝不至于使人起疑的事情来掩饰。 她会这般想,不单单只是出于自己的考量,而是方才突然想到了昨晚从占云娇口中所听到的一件事情。 宴席上,占云娇曾同她提起过,后日要随其母占太太一同前往清玉寺进香。 占太太常年礼佛,出城上香再正常不过。 占家父子会选在这个时机,将人送出城吗? “阿葵。”
“婢子在。”
许明意吩咐道:“今晚准备一下,明早我要去一趟清玉寺。”
阿葵愣了愣,然还是立即应了下来。 这一晚,许明意早早便睡下了。 阿葵熄了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阿珠……” 她轻轻戳了戳守在外面的阿珠,低声道:“你知道么,姑娘明日竟要去清玉寺上香——” 阿珠看她一眼。 “现在知道了。”
“那可是清玉寺啊……”见好友不上道,阿葵提醒道:“清玉寺最灵验的,就是姻缘符啊!”
阿珠“哦”了一声。 “……”阿葵无奈至极,只觉得一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在渐渐被人扑灭,说起话来也没了激动之情:“姑娘以往可从不去清玉寺的——” 阿珠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姑娘以往也不懂医术啊。”
姑娘身上的反常事还少吗? 别说只是去趟清玉寺了,便是姑娘说要上天入地都不值得惊讶一下吧。 “……”阿葵神色复杂地住了嘴。 好吧,是她大惊小怪了。 况且,她家姑娘好像也不需要求姻缘。 她家姑娘处处皆是一等一地出色,只要姑娘愿意,大把的姻缘还不得巴巴地找上门来,是只有姻缘求姑娘的份儿啊。 阿葵边想边自顾点着头。 …… 次日,许明意用罢早食未做耽搁地动了身。 她特意让朱秀在府外早早备下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昨日刚下过雨,城外道路泥泞,今早出门上香之人并不算多。 马车在清玉寺外停下,许明意却未下车,而是坐在车内静静吃茶。 “姑娘——” 一直留意着马车外动静的阿珠低声道:“吴公子来了。”
原来姑娘办正事之余,竟还约了吴世孙。 这还真是两不耽误。 阿珠不觉得自家姑娘约男子见面有什么出格之处,毕竟姑娘行事一贯有分寸。且吴世孙长得颇好,人也勤快,两厢情愿之下,做个朋友,瞧着让姑娘开心开心也不是不可以。 镇国公府的丫头们从小被灌输最多的规矩,便是在保证姑娘安危的前提下,姑娘怎么开心怎么来,阿珠自然也不会例外。 许明意意外地撩开马车帘望去。 她可没约吴恙。 然而确见那少年刚下马,雨后清晨里,一身石青色长袍清爽干净,眉眼间英气逼人。 对方似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一双眼睛敏锐地扫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