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得在心里干瞪眼。 要她一个险些将命都搭了进去的可怜老太太给嫌犯做主? 她真想问一句,这上嘴唇挨天,下嘴唇着地的——究竟还有没有脸了? 但作为出身名门的淑女,这样的话自是不好直接说出口。 可又实在是不想再听对方聒噪了,这玩意儿听多了折寿,影响她多活两年看孙媳妇过门的重要规划。 于是,太后娘娘叹了口气,道:“好孩子,你放心,哀家相信皇上是不会冤枉任何人的……” 说话间,突然眉头微微一皱,伸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呼吸也开始有些不畅。 皇后第一个察觉了,脸色一变,连忙起身上前:“母后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哀家没事……”太后捂着心口,声音艰难。 “这怎像是没事的模样……”皇后赶忙向宫女吩咐道:“快请太医来!”
荣贵妃敬王妃等人也围了上来。 看着靠在椅中神色痛苦却还在强撑的太后娘娘,湘王妃哭声一顿,有些慌了——总不能太后没被毒出差错来,反倒要被她给哭出个好歹了? 这若传了出去,她可怎么洗得清? 这般想着,湘王妃也顾不上再哭求了,连忙擦了眼泪站起身来关切询问。 郑太医很快过来了,留下了一张方子,并交待太后多加歇息,平稳心情,切忌躁怒嘈杂——虽然他也没诊出什么问题来,但这套说辞用在什么病上都不会出错就是了。 皇后等人听了这话,便也都纷纷告退了。 包括湘王妃。 湘王妃回到住处时,见湘王正靠在罗汉床内喝茶,更是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坐在这儿品茶!”
要这些只会惹祸折腾的男人究竟有什么用! 她无数次都在想,倘若她的生活里没有男人,该是多么地平静而快乐! “你怕什么。”
湘王瞥了她一眼,“你还真当皇兄会因此发落我不成?”
这一点如今他已经不担心了。 让他烦心的是另一件事。 此次计划失败,再想动手就难了,而滇州那边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如今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信说明情况。 湘王装着心事在,面对急躁到仿佛要撸起袖子跟他打架的妻子,干脆道:“我说没事就没事,此事皇兄已经有应对了,你且等着看就是了!”
…… 天色渐渐暗下,行宫前殿议事厅内,此番随行的官员大多都在——所议乃是明州知府带头造反之事。 厅内大臣的声音此起彼伏,以夏廷贞为首的一派,同礼部尚书几人就此事的解决方法产生了分歧。 这时,占云竹开了口,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听到他的声音,庆明帝突然觉得头又痛了。 他已经不打算再用此人,但还需先解决完太后遭人毒害之事,大局要紧,就再忍忍吧——这一刻,皇帝觉得卧薪尝胆都没他苦。 不多时,有内监入内通传:“陛下,韩统领在外求见,说是孙太妃那边有进展了。”
众人闻言神色一提,方才因分歧而争论到已有些上头上脸的两名官员,也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得了庆明帝准允,韩岩大步走了进来。 “陛下,孙太妃已经松口招认了。”
韩岩正色道:“其已承认受人挑唆,从而下毒谋害太后娘娘的事实。”
受人挑唆? 官员们一下子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所以,此事果然还是有幕后主使的…… “可供出是何人了?”
庆明帝肃容问道。 韩岩略一犹豫后,道:“孙太妃称,此事乃是纪大人挑唆怂恿,将毒药交到了她手中。”
纪大人?! 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那个纪大人? 纪修下意识地思索着——总不能是京衙府尹纪栋?这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 然而想着想着,却见众人皆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纪修眼神一紧。 ……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怀疑是他干的吧! 而下一刻,韩岩的声音再次响起,犹豫一记实锤定了音:“孙太妃所指,乃是兵部尚书纪大人。”
——还真见鬼了?! 这事跟他有屁的关系! 纪修大惊失色,惊怒交加,猛然站了起来,道:“皇上,此言简直荒唐至极!试问臣有什么道理要对太后娘娘下手!”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见数道震惊中隐隐透出恍然之感的眼神向自己看来,纪修的脸色倏地一凝。 好像还真他娘的有……! 他同燕王之间的过节不少人都知道! ——因为自己没儿子,所以见不得燕王和太后母子团聚,断了香火的他愤而起了杀心,要借此来报复燕王? 亦或是单纯杀不了燕王,就拿太后撒气? 再深层次一点——想借此挑拨湘王和燕王,使得他们兄弟相残,以达到借他人之手早日除掉燕王的目的? 这且还是他第一时间所想到的,若再细想想,想他娘的百八十个动机出来恐怕都毫不费力! 意识到这一点,纪修只觉得后背登时冒起了冷汗。 这分明是有人拿准了他有做这件事的动机,故而有预谋地想将这罪名叩到他头上来……! “陛下,此乃在孙太妃于行宫内住处中所搜查到的密信,经微臣比照,确是纪尚书的笔迹无误。”
韩岩说话间,将一封信笺呈上。 纪修眼神大震。 他何时给孙太妃写过什么密信! 庆明帝眼神沉沉地将信上内容看罢,交由到李吉手中,视线却在直直地看着纪修:“让纪爱卿自己看看吧。”
李吉应声“是”,一名小太监垂首将信纸捧到了纪修面前。 纪修快速接过,在看到其上笔迹时,眼底不禁满溢惊异之色。 这确实像是他的亲笔…… 但这封信,绝非是他所写! 所以……是有人仿照了他的笔迹,伪造出了这么一封书信! 而其上所写内容,看起来更是煞有其事了。 信上的“他”百般挑唆孙太妃,竭力说服对方与自己合谋,并再三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且还说什么知道孙太妃因一些陈年旧事,而对太后一直心存记恨——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成天趴在孙太妃床底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