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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 大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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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牵着红绸,在执事女官的陪同下出了熹园。

  徐氏等人将人送至院外。

  止步之际,徐氏看着那双背影,悄悄落了两滴眼泪。

  候在月洞门外的一众官员,随新人去往了前院正堂。

  堂内,许家人都等在那里。

  老爷子坐在最上首,许缙与崔氏坐于其下两侧,紧接着便是许昀夫妻,与立在一旁的许明时。

  许明意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跪拜聆听祖父与父母训言。

  她头顶凤冠沉重,不便过分抬首,加之又有面帘遮挡视线,便未曾仔细留意家人此时的神态。

  谢无恙却看得分明。

  老爷子坐在那里无一丝笑意,仿佛在面对毕生最为严峻的一场战事,且那双红肿微微发青的双眼尤为夺目。

  一看便是一夜未睡,且哭了一宿的……

  一贯威风八面,战无不胜的许将军,怕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以如此模样示人。

  对此,众官员纷纷不敢直视,只当未曾瞧出任何异样,生怕一个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事后便会被灭口一般。

  而老爷子的状态在一众许家人当中,却并不算如何突出——

  谢无恙的视线转动间,只见自家岳父与小舅子的眼睛,浑然是与老爷子如出一辙。

  所以,这祖孙三人……莫非是昨晚聚在了一处抱头痛哭彻夜?

  也就是岳母还好些,但大约也是有脂粉遮盖的功劳在。

  谢无恙心有触动,撩袍随着许明意一同跪下,双手叠于身前,郑重道:“请太岳父和岳父岳母放心,阿渊日后定不会让昭昭受丝毫委屈不公——若违此诺,或打或罚,皆由太岳父定夺。”

  许明意听得有些想笑。

  这人从前来迎亲开始,一言一行便尽将皇室规矩抛诸云外——让他亲自来迎亲,诸位大人此时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偏生她家祖父又是个毫不客气的——

  此时听着这句任打任罚的允诺,很是果断地道:“那是必然!老夫可断不会手下留情!”

  “……”众官员们想说些什么接话,却又实在不知该怎么接。

  到底是江太傅笑着道:“王爷一片疼爱晚辈之心实乃日月可鉴,殿下既有此诚心,亦是出于真心爱重未来太子妃……此中情意,虽有不同,却是殊途同归。果然,这注定就是要做一家人的嘛!”

  许明意弯起嘴角。

  是啊,殊途同归。

  皆是全心全意爱护着她的人。

  她真是好福气。

  “父亲,昭昭出门的时辰要到了。”

许昀在旁轻声提醒道。

  心情实在复杂的老爷子瞪了次子一眼。

  莫名挨了一记眼刀的许昀默默闭上了嘴。

  “好了,去吧。”

老爷子虽万般不舍,却也极看重吉时二字,不想在这大喜之日让孩子有一分一毫的缺憾。

  “三日后回来,备了好酒好菜,再好好叙话也不迟。”

许缙笑着说道,像是在同两个孩子交待,又像是在宽慰老爷子。

  他与父亲待昭昭的感情虽不分深浅,可往往人年纪越大,便越是容易将更多的心神寄托在孩子身上。

  所以,昭昭出阁,最不舍的必然还是父亲。

  “是。”

  许明意与谢无恙齐声应下,再次深深一拜。

  “去吧……”东阳王还想再说些什么,嗓口却像是堵了团棉花,沙哑到难以发声,便只摆了摆手,以示催促之意。

  听得这道极弱的声音,许明意强忍着眼底的酸涩之感。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吴恙。

  她半借着那道力气起身,转身。

  随着内官的一声高唱,四下有礼乐声起,在这乐声之中,她缓缓跨出了堂门,真红金线织绣裙幅轻轻扫过朱漆门槛。

  她很想回头看一眼。

  却有些不大敢回头看,也牢牢谨记着新娘出阁不可回头的规矩。

  幸有天目和天薇一左一右跟在她和谢无恙身侧,略分散了些她的注意力。

  天薇偶有左顾右看分心之时,天目便要十分尽责地给予纠正提醒。

  两只威风凛凛的大鸟在经过设在前院的喜案旁时,惹来了摆在案上的双雁频频侧目。

  炮竹声响之下,锣鼓乐声显出几分嘈杂喧闹。

  庆云坊内外,已经围满了人。

  有衣着讲究的权贵,网纱绾发的长衫士人,着窄袖袍子的军旅汉子,更多的则是寻常百姓。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在无数声或客套奉承、或朴实简单、或热情殷切的祝贺声中,许明意上了喜轿。

  轿帘落下,再次随着一声内官高唱“起轿——”,轿身便被缓缓抬起。

  许明意刚要打起眼前那晃得她有些眼晕的流苏面帘时,便听得一道声音自喜轿一侧传入她耳中。

  “……路程有些长,不必端坐着,轿中备了软枕与薄毯。”

  许明意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左右,果然如他所言。

  加之轿身宽敞,她便是躺着也使得。

  “我就跟在一旁,有事记得使人喊我。”

那声音又说道。

  “好,我知道了。”

许明意抱着只石榴红软枕在身前,心中莫名就安宁许多,像是被这暄软的枕头填满了。

  谢无恙便驱马,行在喜轿前。

  迎亲队伍出了庆云坊,围观百姓不减反增。

  长街短巷,人山人海滚滚喧腾。

  而那些目光,多数皆聚集到了那位前来迎亲的太子殿下的身上,只见是赤鬃宝马,绛纱蟒袍,身姿如松,面若神祇——

  虽满身清贵之气,此时却半点不曾给人以疏离遥远之感——穿街过市间,这位太子殿下正如每一位终于娶得心上人的寻常少年郎那般,面上无一刻不是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喜轿在宫门前落下。

  “请太子殿下揭轿帘——”内官含笑高唱。

  其语毕,许明意便见轿帘轻一晃动,随后,便一只修长大手将轿帘打起。

  另一只手,则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没有犹豫,将自己的右手缓缓放在了他的手中。

  真红喜服衣袖宽大,更衬得女孩子的手腕白皙纤细,而那皓腕之上,半藏在衣袖间的是一只玉珠手串。

  谢无恙眉眼含笑。

  他轻轻而郑重地握着,牵着她出了喜轿。

  此时,轿外正值日落之际,霞光漫天,绯丽旖旎地染红了半边天际。亦将整座朱墙琉瓦砌成的皇城,都笼罩在了这极尽绚烂的暮色之下。

  内宫门外,鸿胪寺执事官领群臣上前行礼。

  女官以帷扇相遮,扶着许明意上了华盖彩舆。

  大婚典仪设在了太和殿内。

  昭真帝着通天服冠,坐于御阶之上,太后亦着九龙四凤冠服于上首,于礼乐声中看着缓缓走来的一对新人。

  在引赞官的指引之下,许明意与谢无恙同行四拜大礼。

  最后一拜,乃是交拜之礼。

  华贵庄严的大殿之内,二人弯身交拜,眼中皆有笑意在。

  “礼成——”

  主婚官的声音高扬响彻大殿。

  然而于许明意而言,这仍然不意味着她今日的流程已经走完。

  大婚礼成之后,等着她的还有授册大礼。

  一应繁琐流程,她早已熟记于心,虽说刚踏入大殿之时略有些紧张,但也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坐在御阶之上的虽是当今圣上,却也是吴恙的父亲。

  太后娘娘虽是大庆最尊贵的女子,却也是吴恙的祖母。

  他们脸上一直有着笑意,看着她和吴恙,就像寻常的父亲和祖母那样。

  那晚,吴恙同她说起成亲之事时,便曾说过——虽为皇室,却胜在家中人口简单,必不会有琐屑纷争之事,请她务必放心。

  这句话,她极认同。

  非但人口简单,长辈更是慈和可亲。

  如此之下,她纵想维持住那点儿紧张之情也是不易的。

  “皇太子妃授册礼成!”

  随着一声高唱,许明意手捧玉帛行礼罢,在众女官的拥簇下乘彩舆,往福隆宫而去。

  虽宫外建有太子府在,然依祖制,太子大婚后还需于东宫之内住满至少两月之久。

  两个月……

  许明意端坐于内殿喜床之上,想着吴恙同她说过的话——他说在太子府的居院中,叫人搭了好些蔷薇花架,待两月后,恰是花开之季,正适宜回去。

  “太子妃不必拘谨,此时回了东宫,没有旁人在,便无需顾忌俗礼规矩。”

守在一旁的一名方脸嬷嬷笑着说道:“婢子们原先都是太后娘娘宫中的,太后娘娘交待过,您初入宫中,只管随心即可。”

  太后娘娘说了,刚出嫁的女孩子,少不得要想家的,若再一味拘束委屈着,必然要更不好受。

  成亲乃是大喜之事,自当要事事奔着开心喜庆。

  听她这般说,许明意原本端坐紧绷着的身形便稍稍松弛了些。

  这几位嬷嬷瞧着眼生,她本想着头一日来,也不好太过火,眼下既知是太后娘娘的人,那便也不必有这诸多顾忌了。

  阿葵见状,更是立即上了前去,替自家姑娘——哦,自家太子妃揉捶肩背。

  一名宫娥也上前来,在许明意面前蹲身下来,搬了脚踏,又于脚踏之上垫了软枕,小心托起许明意的小腿,使其双腿搭放在上面——

  “站了一整日,必是累极了,您快养养骨头……”说着,便隔着喜服替许明意轻轻捏起了小腿。

  又有一名宫娥捧着温茶上前来,一张笑脸极甜:“太子妃请吃茶。”

  阿葵看得直瞪眼。

  东宫里的人怎个个都如此勤快有眼色?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自家姑娘才能住得更加舒心,且看得出来是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特意叮嘱过的,阿葵便也就放下了争强好胜之心,遂露出欣慰笑意。

  谢无恙回来得很快。

  太和殿中设有宴席,除却文武百官与宗室,及定南王等人,更有外邦使臣在,虽说身为太子是也不必同寻常人家一般逐桌敬酒,但只半个时辰便折返,也是许明意不曾想到的。

  与谢无恙一同进得内殿的,还有一行内官。

  内官手捧朱盘酒馔而入。

  掌事女官扶着许明意来至小几前,抬手与谢无恙对面施礼罢,二人便相对跪坐在软垫之上。

  内官摆上酒馔之物,合卺宴开——

  许明意抬手于那镂空雕刻龙凤的青玉合卺杯注满酒水,奉到谢无恙面前。

  他接过,轻抿一口,再奉向她。

  许明意再接过,一饮而尽。

  谢无恙遂重复她的动作,斟酒相奉,由她尝罢,自己再饮尽。

  合卺酒饮罢,二人又在内官的指引下,吃了些半生的饺子面食。

  而后便是结发之礼。

  内官小心谨慎地剪下二人各一缕乌发。

  “我来吧。”

谢无恙伸出手去,声音温和带笑。

  “是。”

内官垂首,双手高高奉上。

  许明意便见对面之人接过那两缕发,动作极珍视又郑重地将它们系在一起,拿红绸仔细包好之后,放到了朱盘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举目看向她,见她一双笑眼正等着自己,不由笑意愈浓。

  很快便有宫人撤下一应之物,捧来了常服。

  二人换下繁琐沉重的喜袍,许明意卸下那凤冠之后,便被几名宫娥扶去了浴房。

  单是沐浴还不够,又拿蜂蜜、玫瑰花瓣、西域香露制成的膏状之物替她反复按揉几番,最后极不容易舍得将已要昏昏睡去的她从水中洗净捞出来了,眼看着又有宫娥端来了十来只瓶瓶罐罐……

  有搽脸的,揉身体的,还有抹头发的……

  经了如此一番折腾,待许明意半披着发,穿着细绸真红中衣回到寝殿中时,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一朵长了腿成了花的花精,且是方圆百里内香气最为浓馥的那一朵——

  相较之下,谢无恙的经历就简单多了,早已自行沐浴更衣罢,正坐在殿中等着她。

  见她洗去了面上粉脂,露出原本莹白干净的一张脸,谢无恙眼中现出笑意,对一众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阿葵留下侍奉即可。”

  “是。”

宫人们垂首应下,几名嬷嬷面上更是有着心领神会的笑意。

  “……”阿葵却立时慌张起来。

  她……她真的要留下吗?

  这不太合适吧!

  虽说她待姑娘忠心不二是真,可……倒也不必如此不拿她当外人的!

  小丫鬟手足无措间,余光扫见天目和天薇就卧在床榻边,心情不由格外复杂,此时此刻,她和天目天薇一样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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