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从饭馆儿出来时,吴蔚两条胳膊已经累到几乎没有知觉……严冰则依旧精神抖擞,笑靥如花的搀着吴蔚往家走,“你就说怎么样吧?本姑娘是不是很有当老板娘的天赋?”
“嗯,能力是有,老板娘就算了,等着以后当老板他娘吧!”
“你会不会说话,给你一晚上忙前忙后的拉进来那么多客人,连句好听的也不会说?”
严冰掐一把吴蔚胳膊。“轻点儿,疼,疼,疼!你丫就不累吗?还这么大手劲儿!”
“累啥?和这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有意思!不比我一天钻山旮旯里看那伙秃头小子强!”
“我是没当过兵,可总看那些我们那时代的影视资料啥的,觉得当兵挺有意思么!”
“是,在我原来单位挺有意思,可现在真是无聊透顶,你是不知道搁我一个办公室的那些老娘们儿嘴有多碎,东家长西家短的,我调回来一个月她们愣给我介绍八回对象,烦也死了!”
严冰噘嘴道!“办公室里还不都那样!怎么?介绍八回都愣没一个你能看上眼的?部队里那些小伙子个顶个挺拔帅气的,还打动不了你这个女流氓头子的心?挑花眼了吧?”
“不想找部队的!”
“为啥?”
“说不上来为啥,就是不想找!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部队,或许是想换个环境,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吧!”
“嗨!外面的世界可未必有部队那么单纯!”
“我觉得挺好的呀!就拿今天这饭馆儿里来说,那不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反正哪哪都让我觉着新鲜!”
“等时间长了,你就不这么说嘞,像刚才最后走的那几个酒蒙子,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从头喝到尾吧?多他妈的黏缠磨烦,花不了几个钱,能生生磨叨你一个晚上,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惹不得,撵不得,真恨不得拿刀剁了几个王八蛋,你说你这平时挺咋咋呼呼一人儿,咋有那么好的耐性伺候他们?”
“哈哈,看来你上辈子在饭馆儿勤工俭学的时候最恨这种人呗?”
“那是,每当碰上这么一桌就认倒霉吧,想下个早班儿都不成!”
“我可是在部队见多了,那些家伙们一个比一个能喝,好像多喝几口谁就比谁更有本事似的,我爷爷跟我爸都那样,我当兵走之前,他们每年过年那几天,几乎天天往家招一大帮人啥也不干就是喝,从早上能一直喝到半夜,把我奶奶跟我妈愁的呀,还得忙前跑后的伺候上他们,等我长大一点,也跟着倒霉了好几年,那家伙把家里吐的,我现在想想都恶心不行!”
“那今儿还那么大精神头?”
“以前都是白伺候哇!今儿伺候着还能挣钱,还是那么的能挣钱,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那都是一张张行走的大团结呀,还能不乐意?”
“嘿,忙来忙去还不是把钱都给我这老板挣了!”
“你这家伙还真打算让老娘不帮忙啊?”
“可不嘛!逮着白使唤的丫头凭什么不用!”
“你大爷的,凭啥?”
“凭你白送出老子那么多鸡蛋去!”
“你讲讲良心好不好!……”两人一路搀扶依偎说着话,像一对情侣般,那么轻松自然的压着马路……回到严冰家筒子楼时,小燕儿已经在张姨家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吴蔚从衣怀里掏出一只用油纸包裹好的熏鸡,放到张姨家桌子上表示谢意,张姨本想推脱,吴蔚说以后饭馆儿可能总会这么忙,少不了还得继续让她帮着带带小燕儿,她要不收,吴蔚都不好意思再让她帮忙了,张姨才勉强收下,待吴蔚还想再给人家钱的时候,却被张姨严词拒绝了,她跟老伴儿膝下育有数子,一直没有个闺女,对小燕儿这个懂事又活泼的小丫头,着实是喜欢的紧,一晚上的给她们老两口原本略显冷清的家里增添不少欢声笑语,所以根本不会要吴蔚的钱,连那只熏鸡都是打算小燕儿第二天再来的时候留给她吃的。看着淳朴热情的老两口,吴蔚感慨良多,亦被深深感动,这个时代的邻里感情是这样的纯粹而质朴,令他甚觉亲切又更想拥抱融入这个时代……把熟睡的小燕儿抱回并安顿好后,顾不得洗漱,一头扎进他那屋床上,沉沉睡去……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清早,严冰早早把小燕儿叫起,帮小丫头梳洗打扮,换上漂亮的新衣服之后,没有打扰酣睡的吴蔚,直接送到了学校,至此开启了截然不同于上一世,小丫头新的人生……吴蔚久未关注的矿机化工厂这边,平日原本应该热火朝天忙碌喧嚣的生产车间里,此刻却是冷冷清清没半个人影,自上一回找张昊讨要说法继而迫使张昊不得不辞去厂长之位后,厂办公楼前再次被愤怒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比之前次,这回工人的行为更加暴躁且极端,砖头石块杂物不要钱似的向一扇扇玻璃窗户扔去,噼啪炸响之声不绝于耳,在里边办公的行政人员和厂内一干头头脑脑,不光不喝止,还跑出来一起加入了暴力发泄情绪的围攻队伍……“曹倪妹,操你妹的,给老子滚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
“这工资不发,又没有原材料生产,好好的一个矿机化工让你不到一个月搞成这副德行!还他妈不如张日天呐!”
“大伙冷静下嘛!张日天那会儿不也是仗着食堂倒腾青棒子才给大伙儿发的工资,现在青棒子过季,原材料又涨价,你换谁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死一边去吧马瘸子,谁不知道你吃了曹倪妹的黑心钱才向着他说话,老子在国营饭店门口看见你俩多少回了?”
“就是,这马瘸子也不是个东西,上回把张厂长撵走就是他从中挑唆撺掇的!”
“总厂的人查账已经证明人家张厂长是清白的,没有贪污过厂里的一分钱,卖青棒子挣的那些钱除了给大伙儿发工资,剩下的都是给食堂和车间添置设备了,没见咱们后来用新设备生产的那些大规格塑料膜现在有多畅销!”
“就是,就是,要不是因为现在曹倪妹这个王八蛋搞不来原材料,根本不用停产,咱厂现在生产的产品简直供不应求嘛!”
“那原材料涨价,人家曹厂长有什么办法?”
马瘸子嘴硬道。“不对吧!我是负责厂里进料采购的,我跟人家原材料供应商要货,人家只是说供货合同到期以后的原材料才涨价,而这次原材料断货完全是因为咱们厂压根没给人家打款人家才停的咱厂的货!”
“咦,更不对哇,下半年的原材料预付款张厂长还在的时候已经拨付了呀,怎么会没给人家打款?”
“王会计你确定吗?”
“确定啊,经我手划出去的钱我还能不确定?”
“那你把钱划哪啦?”
“咱厂的原材料采购以前不都归曹倪妹负责,孙出纳转款吗,我把支票给了孙小玲了呀!”
“那还不是进了曹倪妹腰包,全厂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孙小玲那个骚狐狸跟姓曹的有一腿!”
“这不说的通了,曹倪妹把应该转给原材料厂的款子自个儿私吞嘞,人家那边没收到钱当然不会给咱厂发货!”
正当人群里有人恍然大悟时,几辆老式的边三轮警车打着警报开到了人群外围!“大伙儿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是来逮捕涉嫌贪污公款的犯罪嫌疑人曹倪妹的,请大家让一让,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愤怒的矿机化工厂职工听此纷纷给公安同志让道,不多时,这些公安同志将戴上手铐的曹倪妹和孙小玲从楼内带出押解上警车……矿机总厂,余老爷子办公室内“小张啊,看来这一切你是早就知道的?那你为什么当初不说?”
“当初我说了谁信啊?噢,我自己都被人怀疑贪了钱又去揭发别人,凭他老子的那层关系,我还不得被打击报复呀!”
“那你现在就不怕了?”
“现在事情发展的想掩盖都掩盖不了,人家办案的公安同志都找到了我这,我还能不说实话?”
“我今儿把你叫过来,是想让你回去临危受命的,这歇也歇了,人也抓了,气儿总该消了吧?拿出点干大事儿老爷们儿该有的气度,回去好好的把这个烂摊子帮忙给收拾收拾。”
“您如果想让我这么回去的话,那我肯定是不会答应回去的!”
“呦呵,还拿捏上架子了,那你说你想怎么回去?”
张昊从随身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老爷子手里。“矿机化工承包合同?你小子想干嘛?那么大个厂你吃的下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
“还有谁?”
“您家的那个亲戚,吴狗蛋兄弟!”
“怎么又是他?最近他可是参股承包了咱矿机厂不少的下属企业嘛!”
“是啊,还不是因为人家有本事,就说贾富贵手里的那个破工艺品厂,自打被吴狗蛋兄弟和老贾承包以来,你看看现在人家的那个光景,门口抢着拉货的那些大车小量简直就是络绎不绝啊,人们一个个跟疯了似的哭着喊着给人家送钱呐!”
“那他现在忙啥呢?我有日子没见他了。”
“开饭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