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正十二年,八月秋猎,帝遇袭。幸得上苍庇佑,无性命之忧。行刺者系江东党羽余孽。朝野震惊,上下悲愤。遂以晁肃为帅,点兵十万出兵江东,收复失地,以肃正统。
同年十月初,袁州驻兵突犯我军驻地,伤二人。晁肃率兵反击,五日,收回袁州城。歼敌八百,收编一万三千余人。
此后一月间,江东派兵屡次进犯,我军胜多输少,士气大振。
十月底,西北戎族抢掠投诚大乾的部落。部落首领求助朝廷。十一月初九,归德将军冯敬洮奉命前往西北,以安边境。
“阿妤。”
王安妤刚从楼下经过,雅间里汝阳就探出了身子唤她。
将一旁的冯敬洮惊得不行,忙伸手将她护住。
“你且当心着些。”
汝阳不耐地推开他的手,乖乖坐了回去。
王安妤进来时,冯敬洮正低声细语跟她道歉。
“怎么今日还有空?”
冯敬洮要去西北的圣旨已经下了,明日就该出京赴任,这会儿子就该收拾行装,准备起程的事宜了。
“府上有公公看着,母亲安排的嬷嬷都是个顶个儿的能干,无需我们。”
说着,汝阳就要起身拉她。
王安妤忙将手递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如何,这几日可有胃口?”
“多亏你送的酸腌菜。现下胃口可好了。”
汝阳说着,在平坦的腹部摸了摸。
自诊出有孕已有小半月,她还不能完全适应新的身份。因太医说了句“脉象不稳”,身边的众人皆小心翼翼,就连王安妤也不能避免。
“你若还有想吃的东西尽管叫人来说。”
汝阳轻叹。
“往后怕是不成了。”
她解释道:“我已说通了父母,公公也同意我前往西北。明日我会跟大军一起出发,再见也该是春暖花开之时了。”
王安妤看了眼冯敬洮。汝阳怀孕不足一月,此时舟车劳顿恐有不妥。
他一脸无奈。
事情由不得他不同意。
为了去西北,汝阳跟父母起了争执,气得大长公主都发了怒。他去府上跪了半日,才叫大长公主消气。父亲那边,虽有担忧,却也不好多做干涉。
“你放心。”汝阳道,“我不会随军同行。路上有嬷嬷盯着,亦不敢疾驰。估摸着在新年前到西北即可。”
王安妤点头。
“你思虑周全就好。”
汝阳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我心知你是懂我的。他们一听我此时要去西北,也不听我分辨,就严词否决。”
“我与他们心情相同。若不是知道大长公主不会贸贸然答应,我定也不会赞同你此时去西北。”
汝阳怔怔看她。
王安妤道:“此时天寒地冻,一路往北又是冰天雪地。即便你不曾怀孕,行路也并不安全。”
汝阳抠着茶杯,低头不语。
她知道是自己任性了。可是……
王安妤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初为人母,心中慌张,不愿此时与将军分开,我明白你的不安。你向往西北的辽阔,恐惧独居深宅的寂寥,我明白你的担忧。但这是基于我于你有一样的心情。”
“但,你有将这些不安和担忧同将军,同大长公主他们说过吗?”
冯敬洮听着王安妤的话,自责又心疼。
他以为足够尊重和疼爱汝阳,却从未试着了解她的感受。原来,坚强如她,也会不安,也会依赖。
“明日就要走了,去跟大长公主好好聊聊,别叫他们担心。”
汝阳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点头同意了。
她抬手抱住王安妤。
“你要时常给我写信,不能将我忘了。”
“嗯。你也是。”
时辰不早了,他们还要去大长公主府,没有多坐就离开了。
冯敬洮虚扶着汝阳,注意着脚下的台阶。
将人送上马车后,他转头去看王安妤。
“多谢。”
“何必言谢。汝阳是我好友,亦是我……嫂嫂。我总是盼着你们好的。”
冯敬洮笑。
“却是如此。”
他稍稍正颜。
“年兄他近日怎么不见踪影?”
“先生回乡了。怕有些日子才能回来。”
先生留在这里许久,家里也该担心了。只是她难免会害怕,先生一去不回。
冯敬洮道:“我舔以兄长自居,多言两句。年兄乃是可托付之人,你也万不可放低了自己迎合。如遇困难,可去大将军府知会一声,父亲也会帮你。”
王安妤屈膝:“谢,兄长。”
冯敬洮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像曾经对冯芊英那样。
“此去经年,善自珍重。”
“兄嫂也多多保重。”
马车远去,王安妤目送许久。
她总在离开,总在分别。
街道喧哗热闹,她却觉得天地寂寥。
佩兰感觉到她心绪不佳,没有上前提醒,只远远坠着。
不知走了多久,一点冰凉落在眼睫,王安妤才恍然回神。
街道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雪,她也偏离了回家的路。
“走吧!”
她唤来佩兰,上了马车。
才停到门口,就有下人搬来了马凳。
一路到院子里,下人们也各自忙碌,井然有序。
“少夫人来过,见您不在,没有多待就走了。”
十月底,王清柏迎娶了国子监祭酒姚家嫡女为妻。
王安妤在次日见到了姚氏。
一个相貌端正,举止大方的女子。
不久,王峥就让无为将府上管事之权交给了她。
短短数日,府上就换了面貌。
王安妤无意插手府上管事之权,只要不作弄到她头上,随着她们怎么折腾。
但姚氏似乎另有所想,隔三岔五就来拜访。
王安妤事忙,也不愿与她多打交道。实在推却不过,才露个面寒暄一二。
“奴婢去跟少夫人知会一声。”
王安妤睨了眼说话的下人。
是新提上来跟着佩珠佩兰学规矩的小丫鬟。是个讨喜的模样,一双杏眼灵动可爱。
“你若想去,那便去吧。”
小丫鬟就欢欢喜喜地去了。
王安妤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淡淡道:“看来这规矩,还没学到家。”
“奴婢大意,请姑娘责罚。”佩兰当即就半跪了下去。
教导规矩的事情,多是她在管。让这样的人在姑娘面前招摇,是她的过失。
“嗯,日后仔细些。”
王安妤抬手将她扶起,指了指低头立在角落的丫鬟,问:“我瞧着她还算听话,调到屋里吧。”
佩兰看了眼。
“石蕊,原也该是她。”
只是考核那日烫到了手,打翻了姑娘的小火炉,这才叫旁人有可乘之机。
王安妤应下。
从前院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清净。后来封了县主,身边丫鬟婆子多了一堆,阴私的事情也就多了。
“我有些乏了,先去歇会儿,你瞧着处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