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华半跪在地，徒手刺穿自己的丹田，鲜红的血很快浸染了地面，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戚越冲上前想要制止他，却在迎上他绝决的眸子时，顿住了步子。只听见虞华痛苦的低吼了声，从血肉之躯挖出了自己的仙骨，他疼得浑身颤抖，鲜血淋漓的手中那片白骨掉落在地，却连看也没看一眼。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血脚印，表情平淡的往外走去，将所有议论与对他的评价抛诸脑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是非功与过，留与后人说。最后一程，戚越还是去送了他，只是师兄弟俩人，相对无言。直到虞华上了飞舟，戚越才猛的抬眸，道了两个字：“保重。”

虞华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苍白空洞，从此以后，他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挖去仙骨者，堕为凡人，永生不可再修炼。戚越表情有些扭曲，最后看虞华的那一眼像是隔绝了千年的冷漠，转身时的绝决，注定他们缘份已尽，今生不再有重逢。荆棘岭地处于昆仑最北，是极严寒之地，那里常年积雪，即使回暖时，整个山岭长满荆棘，环境很恶劣，几乎没有人会去那里。门徒送虞华下了飞舟，出于人最基本的怜悯之心，只能深深叹息了声，往日修仙界的尊者，居然沦落到此等地步。如今他毫无修为，又自撅仙骨，在这严寒之地，只怕活不久。“仙长保重，弟子去也。”

说着，门徒朝他深深做了个揖，乘飞舟离去。虞华脚步缓慢，踏着脚下的积雪向前走去，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其实往哪儿走都是一样的。一片雪白飘落在他的鼻尖，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很快融成水滴，虞华抬头看向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看来是一场大雪将下。“不知她是否平安抵达无极仙岛？不知阿邪可已去往凡间，忘却前尘往事，过着平凡的人生？”

他落寞的收回视线，盘膝就地而坐，再也没有了力气往前走去。鹅毛大雪很快将他鬓发双肩染白，一晚过后，他依旧是打座的姿式，与风雪天地融为了一体，了无生息。一年后。少年背着背篓，后面装着柴火与山上采的野菜往回往。此时村子炊烟袅袅，晚冬的天黑得很早，没一会儿村子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点燃了灯。少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见到村民便埋着头，下意识紧扣着背绳，加快了步子匆匆而过。身后传来压低的讨论声。“这就是王二婶家捡回来的傻儿子吧？”

“是他是他，听说在山中的一个山洞里发现的。”

“长得倒是十分白净好看的嘞！”

“是好看，可是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被亲生爹娘丢弃在山里，自生自灭。”

……少年推开柴扉，将沉重的背篓放在了院子里，屋里在做饭的妇人听到外头响动，丢下手里的活儿出来迎接。看着少年冻红的手，妇人用自己粗糙却十分温暖的手紧紧捂住，说道：“娘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呆着，你爹做完活回来，会顺便带些柴火的，煮饭的柴火还用得上，快进屋去，外头冷，娘给你升了火，烤烤暖和暖和。”

“嗯。”

少年笑着点了下头，任妇人亲昵的拉着走进了屋。没一会儿，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忠厚老实的模样，一脸笑容手里还提着一条好大的鱼，进屋就喊了声：“媳妇，你快来过看，好大一条鱼！”

王二婶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王世安手里的鱼，一脸为难：“你又乱花银子，这鱼得花不少银子吧？”

王世安听着哈哈大笑了两声，满是兴奋得意之色：“我做工回来，路过溪边，这鱼突然从水底跃出，就跳到了我的脚下，你说这是不是老天赏的？”

王二婶听完，脸上也是一喜：“还真有这奇事呢？”

王世安将鱼交给老婆，回头走到火盆边，宠爱的拍了下儿子的脑袋：“儿子，今晚吃鱼，你喜不喜欢吃鱼？”

王天赐点了下头，王世安看着他轻叹了口气：“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怎么就不会说话呢？”

他能在心里说话，在心里回答，只是不愿意发出声音，像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这个冬天总算熬过去了，等来了开春时节。冰山融化，万物苏醒，王天赐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上山了。从学堂回来后，他像之前那般，背起了背篓，撒丫子跑到了山中，来到了那处山洞里。他醒来时，便是在这山洞里的，每次上山他都会来看一看。或许有一天，他的亲生爹娘就会来这里接他。可是一次次失望而归，他找遍了整个山洞，没有找到他的亲生爹娘留下的任何物件。或许那些村民说得是真的，他不正常，爹娘才会不想要他，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他倚着石洞坐下，这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他整个人都很放松。除了有些寂寞……突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并发出‘咕噜’声。他下意识惊慌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黑猫优雅的朝他走来，像是认识他一般，在他脚边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