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竟然轻轻的淡笑了两声,很坦然的回答,“人和鬼,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分别了。”
她苍老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能听得出来,应该是一位老妇人。既然这样说,就应该是个人,有人就有希望,萨鸥连忙恢复了礼貌,恭敬的问,“老人家,我们在外面遇到了大批的骷髅战士,现在被困在这里,朋友又受了重伤,敢问这里还有其他出口吗?”
那微弱略带阴森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有出路?有出路我会在这里五年?哦,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我记不清了。总之,这里是地狱,除非你们像我一样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等死,踏出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萨鸥心里重燃的那一丝希望瞬间破灭了,只不过还有一个疑问,既然这里出不去,那这老妇人是怎么生活这么多年的?就算什么也不做,起码也要喝水吃饭吧?可是还没等萨鸥提出心中的疑问,便被米罗的呼喊声打断,“米苏,你怎么样了,米苏!安吉尔,你还有没有药,快救救我妹妹。”
看来米苏的伤势再度恶化。见老妇人没有出去的办法,即便心中有很多疑问,也不愿再理会她,转身刚要跟银翼回去看米苏的情况,脚腕却被一只干枯粗糙的手抓住。是那老妇人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却显得很有力。那老妇人一反刚才的淡然,似乎有些激动的抬起了头。那张极度沧桑,甚至有些恐怖的脸。长满了深深的皱纹,以至于几乎扭曲了五官。一双眼睛因为常年生活在黑暗中,早已失明,睁开后只剩下两个白色眼球,已经没有了瞳孔。老妇人声音高亢了许多,颤巍巍的问,“你同伴刚才喊的什么名字?”
萨鸥一脸疑惑,试探着回答,“米苏。”
老妇人突然很激动,“不!不是这个,另一个名字!”
“安吉尔!”
“安吉尔。。。安吉尔。。。她是不是女孩?安格马尔人?”
萨鸥不由得一惊,一脸不可思议的不答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妇人似乎一下子僵在了哪里,一只手就这样抓着萨鸥不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叫她过来。”
不知道这位神秘老妇人的来历,萨鸥不免有些担心,同时也觉察到,似乎这老妇人身份很特殊,于是并没有很快答应,而是反问道。“你找她做什么?难道你认识她?”
老妇人突然变得十分暴躁,大吼着,“小子,让你叫她来,你费什么话,快点!”
萨鸥被这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能在这样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不吃不喝生活这么多年,这老妇人一定有办法,于是眼珠一转,欲擒故纵道,“你不说为什么,我就不让她来,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老子现在被困在这里,早晚也是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妇人拿萨鸥没办法,好像在强忍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声音也平淡了很多。“你叫她来,只要我问清楚她的身份,我就给你们指一条活路。”
萨鸥立刻眼前一亮,“我靠,等着!”
说完,甩开老妇人的手跑了出去。此时外面的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米苏身上,并没有在意萨鸥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安姐姐,里面有个老妇人,好像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我觉得她好像是认识你,你过去看一看,也许她会给我们指一条出路。”
只要能出去,不仅是米苏,其他人也有了生机。安吉尔立刻跟着萨鸥向转角处走去,其他人也好奇跟了过去。安吉尔刚到转角处就又停了下来,借着萨鸥战甲微弱的光,看到角落里坐着的人,显得格外恐怖,于是没敢靠近,只是远远的问了一句,“我是安吉尔,你。。。你找我?”
那老妇人瞬间变得特别激动,身体突然前倾,用双手扶着地面向前爬了几步。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她的两条腿已经断了。“安吉尔,哪个是安吉尔,你是哪里人?全名叫什么?”
看着可怕的老妇人激动的样子,安吉尔有点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是,我叫安吉尔·雨露,从小生活在湖畔村,你认识我吗?”
老妇人听后不断的自言自语,好像在想着什么,“安吉尔·雨露。。。湖畔村。。。”
反复说了几次后突然又问,“你的左侧肩膀是不是有一个椭圆形淡褐色胎记,有一枚硬币那么大,每到下雨天都会变成红色。”
安吉尔猛然的瞪大了双眼,这可是只有自己和奶奶才知道的事,这个老妇人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是谁?一连串的疑惑在安吉尔的脑海中浮现。“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老妇人并没有回答,继续问,“你身上有没有一件用鹿尾绑着一颗豹牙做成的饰品?”
在安吉尔的腰间,的确带着一个这样的奇怪吊坠,虽然样子并不好看,但多年来她一直带着,奶奶说是母亲留给她的。安吉尔从小跟着奶奶一起长大,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奶奶说她的父母在一次狩猎中意外身亡。难不成眼前这个人是。。。不可能,这老妇人看起来比自己奶奶年纪还要大,可是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跟自己身世有关的事?无数的疑问在安吉尔的脑海中闪过。老妇人听到安吉尔的回答,先是淡笑了两声,随后又开始抽啼,最后放声痛哭。“我的孩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是你的生母。”
安吉尔彻底傻眼了。从小就听奶奶说,母亲是个大美人,她跟母亲很像,自己也曾在脑海中无数次勾画出母亲的样子。可今天,在这个地狱一样的绝境里,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密室中,衣衫褴褛,肮脏不堪,披头散发的丑陋老人,居然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反差和震撼,让安吉尔根本无法相信。“你说什么?不!不可能,我奶奶说我妈妈早就死了,还说她生前是个大美人,可是你。。。你看上去比我奶奶年纪还大,怎么可能是我娘亲。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她,你有什么目的?”
安吉尔几乎嘶吼着冲老妇人喊道,泪水也已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老妇人此时已泣不成声,趴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述说着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往。“孩子,我真的是你的母亲,我的名字叫安薇尔·黎歌,我不仅是你的母亲,还曾经是圣域的第十九任女王顺位继承人。你跟我一样,都是王室血脉,你的真正名字叫安吉尔·黎歌。黎歌,是我们王室成员的姓氏。作为王位的继承人,圣域第一公主,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认识了你父亲,我们一见如故,很快生活在一起。第二年就有了你,我们给你起名安吉尔,你也成了第二十任圣域的王位顺位继承人。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生活的幸福,没想到一场意外改变了一切。”
老妇人说到这里时,语气明显变得有些激动。“不,不是意外,准确的说是阴谋,一场惊天的阴谋改变了我的一生。就在我母亲病重,将不久于人世时。你父亲身为黑豹骑士,又是圣域禁军总指挥,奉命追击一伙入侵我们安格马尔的窃贼,谁知道途中竟然遭到另一伙人的伏击,身陷险境。我得知了消息赶去救他,没想到也中了埋伏。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的妹妹安戴尔赶了过来,我本以为她是来救我们的,可谁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在我母亲死后,能取代我接替王位。我和你父亲在仅存的几十名护卫的保护下,走投无路逃到了禁地入口。见我们无路可走,安戴尔向我提出要求,只要我肯交出王位,并进入禁地,不管生死永远不许再出来,她便留你一条命。”
老妇人突然冷笑了一声,“哼!谁都知道闯入禁地就是死路一条,她这么做只是不想亲手杀我,怕日后有麻烦。可当时你才刚刚出生,如果失去了我们的保护,挥手间她就可以杀了你,我和你父亲为了保护你,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带领残存的几十人走入禁地。这一路上我们遭到了各种怪物的攻击,最终仅剩下我和你父亲两个人。在最后一刻,你父亲找到了这间密室,并掩护我进入密室,自己却死在了外面。就这样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生活了多久。”
老妇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继续说道,“当年,我的确很美。可是。。。如果按你的年纪算来,我在这里已经整整十八年。。。你知道这十八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十八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如果不是心里还盼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你,我早就选择陪你父亲一起死了。活在地狱里,哪还会在乎什么样貌。”
老妇人说完,再次哽咽了。此时安吉尔整个人已经僵住了,两眼发直的盯着眼前的老妇人,过了好久,才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朝老妇人缓缓走去。“你真的是我母亲?你真的是我母亲?”
一边走,一边嘴里重复着这个问题。老妇人激动着不停的点头,同时伸出手,好像要从手腕上取下什么东西。“孩子,如果你不相信,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从那已经看不到肤色,瘦骨嶙峋的手腕上摘下一个红色透光的手镯递给安吉尔。“这是我们安格马尔女王继承人才能佩戴的血玉手镯,当年我母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把这个手镯给了我,可安戴尔并不知道这些,所以在追杀我的时候,也没问手镯的事,我就一直戴在身上。”
安吉尔接过手镯,她知道这的确是只有圣域女王才会代代相传的传国之物,据说前任女王在一次意外中,将手镯打碎,从此这手镯就没有在出现过。现在的女王安洛尔,是安戴尔的女儿,她手里也没有这个手镯。其实在老妇人说出她身上的胎记和豹牙吊坠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如同行尸走肉的肮脏丑陋老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见到血玉手镯,安吉尔的最后一丝防线被彻底击碎。用尽全身力量大喊了一声,“娘亲!”
全然不顾老妇人满身的污浊和难闻的味道,一下扑了上去,将老人死死的抱住。整个石室里只剩下母女两人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