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前院的会客厅,看在钱的面子上,这家人对萨鸥和米苏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不仅让两人坐下,还准备好了茶水。萨鸥双眼无神的环顾周围,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家,设施、摆设都以不同往昔,但房子没变,院子没变,儿时的回忆犹在。看到萨鸥眼圈红红的,米苏心疼的握紧了萨鸥的手。“你们还有什么事就问吧。”
见萨鸥一言不发,状态完全不在,米苏只能替萨鸥说,“这里曾经是我们的祖宅,这几年外出做生意,一直都没有时间回来看看,今天回来,发现换了主人,我们的老管家也不在了,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我们对老管家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轻易将我们的祖产卖掉。而且按照海祭司帝国的法律,主人不在,其他人也没权利私自转卖我们的宅子,所以就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原来后面的祠堂里供奉着我们家人的牌位,刚才我们那么激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男子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对米苏说,“我们是从一个叫皮尔的人手里买下的这座宅院,但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空荡荡的,根本没人住。地契和房契我们也都看到了,是皮尔的名字。他卖的很便宜,只要了我们二十八万金币。”
听到男子所说,萨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座祖宅,三进三出,光房子就十几间,而且地处艾莎米雅港最繁华的地段,竟然只卖了二十八万金币。如果是德克大叔卖的也就算了,就当这些年他为萨鸥一家付出应得的回报,可却被一个叫什么皮尔的人卖掉了,听这家现在的主人说,他们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德克大叔就已经不在了。“皮尔是什么人,还能不能找到他?”
萨鸥终于开了口。“皮尔本来就是当地的一个地痞无赖,这些年跟对了主子,一夜暴富,还开了家典当铺。这个宅子,据说也是原来的主人因为欠债,顶给他的。”
萨鸥没有说话,冷哼了一声,带着一丝苦涩和仇恨。自己家境殷实,德克大叔也没有不良嗜好,为人又十分简朴,留下来的财产别说维持生计,就算花天酒地,也不至于一年之内就将房子卖了还债,事有蹊跷已不言而喻。“你说的那个皮尔,在哪能找到他?他主子是谁?”
萨鸥语气冰冷,寒芒闪现,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男子暗自打了个冷战,不敢妄言,“说起他的主子,海祭司帝国应该无人不知,是十二位海祭司其中之一,名叫哈卡斯。他还在艾莎米雅港开了一个很奢华的酒店,名叫多林酒店。不过平时他不怎么出现,一般都由这个皮尔打理。”
确定了这个叫皮尔的人的活动地点,萨鸥一刻也等不得,站起身对男子抱拳致谢,“十分感谢您给我们提供的消息,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既然您已经买下了这里,我们以后绝不会再来打扰,告辞。”
原以为萨鸥会直接去男子所说的多林酒店找那个叫皮尔的人问清楚,谁知萨鸥出门口直接朝旁边的院落走去。米苏不解,也不愿多问,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敲打院门,良久,一个中年女子将大门打开,透过门缝,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萨鸥,小心翼翼的问,“你找谁?”
萨鸥一眼便认出了这女子,她的儿子曾是萨鸥童年好友,后来加入了一个小公会,在执行一次任务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萨鸥还记得,这女人曾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美女,岁月的摧残,和丧子之痛,写在她饱经沧桑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华,看起来面黄肌瘦,憔悴不堪。“你好,我是隔壁德克大叔的远方亲戚,这次来看他,发现已经换了主人,听新主人说,他去年就不在了,房子也因为欠债被卖掉,请问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那女人听到萨鸥喊出德克大叔的名字,似乎放心了些,将院门微微开大了些,小心翼翼的伸出头左顾右看,好像在担心着什么。确定周围没人,女人仔细打量了萨鸥和米苏,再次向两人确认身份,“你们认识德克?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大伯。”
“大伯?德克在这家工作了几十年,从没听说他有什么亲戚!”
女人继续求证,看起来还是不敢轻信。米苏上前一步接过萨鸥的话跟女人聊了起来,“是这样的,我们家人本来就少,早年又很穷,家里的老人去世后,剩下的几乎都外出打工讨生活了,所以这些年也不怎么联系。几年前他给我们送回一封家书,上面有这里的地址,我们这次也是经过,就顺便来看看他,不想那里已经换了主人,我们大老远来,很想知道大伯的境况,就来跟您打听一下。”
女人略加思索后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哎!这事说来就话长了,要不你们先进来吧。”
闪身,将萨鸥和米苏让进院内,在一处石桌前,三人先后落座,女人又给萨鸥和米苏到了杯水,才讲述起之前发生的事。“半年前,突然来了一伙人,带头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很眼熟,应该也是当地人,反正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伙人说德克所住的这座院子的主人欠下一大笔钱,将院子抵给了典当行,还拿出了字据,现在还债的期限已到,如果不还钱,就要把院子收回。我们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家的主人已经离开好多年,怎么可能欠下巨额债务,德克一个老头子,平时节俭得很,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花销。这些人很明显就是一群无赖,看着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自己占着这么大的宅院,还不是主人,所以才打上他的主意。至于什么字据,都是官商勾结伪造的,人家有钱有势,有什么事办不了。”
萨鸥表面淡定,其实暗涌的怒火已经完全被点燃。“后来呢?”
米苏问道。“德克开始也想跟他们理论,可这群人根本就是无赖,理论哪里管用,就连报官也没人管,开始的时候我们这些老邻居看不过去,也帮过他,但这些人实在有钱有势,找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多,我们得罪不起,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毕竟以后还要在这附近生活,所以也就不敢再去多管闲事。我们也劝德克算了,又不是自己的宅子,没必要得罪这些人,可德克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肯让,那么大年纪了,一个人拿着一根棍子,见人冲进来就打。”
说到此处,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德克原先的主人是公会出身,跟着他们久了,也学了些本事,开始冲进来十几个小流氓都被他打趴下了。但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他也上了年纪,实在经不起折腾,被这些人打的遍体鳞伤却还是死扛着。有一天晚上,又冲进来几十个人,活活将德克打死,尸体也随便处理了。”
女人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伤感。“您继续说。”
萨鸥的声音冰冷,充满着杀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复仇的煞神,将这些歹人扒皮抽筋。“德克死后没几天,这家人就搬了进来。”
“这个房子的新主人,跟打死德克的人是一伙的吗?”
米苏问。女人连忙摆手,“开始我们也以为这家人跟那群流氓是一伙的,都不敢接近他们,后来时间久了,发现他们其实也是本分的人,是从那群人手里低价买来的,可能是这院子来的不明不白,他们不敢留在自己手里,才便宜处理了。”
说完,女子又是一声轻叹,“哎!德克跟我们相处的一直都很好,虽然不是这家的主人,但这些年兢兢业业,为人也非常和善,我们早把他当成这家的主人看,没想到就这么惨死了,真是好人没好报。”
所有的事都已浮出水面,该找谁替德克大叔报仇,萨鸥心里也很清楚,当即起身向女人告辞。刚一转身,身后却传来女子淡淡的声音,“那伙人不好惹,做事之前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你们一家人不容易,把香火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萨鸥已经迈开的步伐突然停住了,转身看向女人。女人却没有看萨鸥,默默的看着远方,双眸中有看透一切的释然。原来,在谈话的时候,女子就认出了萨鸥,只不过见萨鸥没有直言相告,也就没有说破,现在看萨鸥气势冲冲的准备离去,才在临行时送上良言。萨鸥转身,留下了一句“谢谢!”
便走出了院门。刚离开院子,米苏一把拉住萨鸥,“你是不是要找那些人报仇?”
“这还用问吗?德克大叔是为了帮我守住祖业才被人活活打死,我怎么能不给他报仇?而且这些恶人,我不除了他们,早晚还会害人!”
“杀几个地痞流氓当然不算什么,可这些人充其量也只是走狗,他们背后的哈卡斯,是海祭司帝国十二位祭司之一,位高权重,而且他本身还是水系专职魔法师,实力很强,想杀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米苏做了十分理性的分析。萨鸥冷哼,“哈卡斯,我听过这个人,跟肖恩那群混蛋都是一路货色,我早该回来结果了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见萨鸥还是执意要去,米苏继续劝说,“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仇是一定要报,但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如果你就这样大庭广众的去找他们算账,会让整个艾莎米雅港的人都知道你回来了,这样一闹,会影响我们往后的行动。我的意思是,先把出海的一切事准备好,然后再去报仇,报完仇直接离开艾莎米雅港前往无名岛,这样两边都不耽误了。”
米苏的一番话,让萨鸥如梦方醒,刚刚的确是被怒火冲昏了头。站在曾经熟悉的街道上,微风拂过,吹动额前凌乱的发丝,让萨鸥恢复了清醒。“你说的没错,报仇也要有方法,就按你说的办,先准备出海的事,然后再去报仇。”
为了了解情况,以便于后续的行动,萨鸥特意带着米苏来到了邻居口中的多林酒店住下。因为天色渐晚,酒店里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发现皮尔这个人。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多林酒店就已经有很多迎来送往的客人,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萨鸥和米苏按照前一天的约定,两人分头行动,米苏就在酒店的一层大厅里等待皮尔,萨鸥赶往码头,去找可以出海的船只。艾莎米雅港是大陆唯一的港口,为了保护海祭司帝国的这条海上经济命脉,任何人出海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没得到批准,不得以商用、运输、捕捞等形式租船出海。即便是其他非商业用途,普通人也要向政府提报,允许后才能出海。当然,在严格的审查流程,也有疏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萨鸥花重金,请人跑通了关系,省去了复杂的流程,顺利找到一个船队,租借到一艘中形商船,并雇佣了八名水手跟着一同出海。双方约定行程大概为十天,超过一天每人多给二十个金币。两日后在这里出发,具体时间由萨鸥决定,也就是萨鸥什么时候来,船什么时候开。将出海的一切事宜办妥,回到多林酒店已经是下午。一进门,便看到米苏坐在一处角落里向自己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