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鸥!当世数一数二的强者,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战士,无数场生死大战,无数次面对强敌,都不曾将他打倒,可这一刻,在得知帕托真实身份的时候,竟然摇摇欲坠。他苦苦追查了十几年,发誓要手刃的仇人,毕生的死敌,竟然就是他的父亲——萨尔达!“老大,你怎么了?他。。。他到底是谁?难道你们认识?”
洛伊完全不明白萨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孩子,能看到你今天的成就,我很欣慰,这是为父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孩子?老大,难道。。。难道。。。难道他是你的。。。”
洛伊已经惊讶到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萨鸥此刻,泪流满面的摇着头,还在艰难的挪动着脚步一步步向后倒退着。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与父亲一别十几年,那张脸依旧时常出现在梦里,虽然总是一副严厉斥责自己的模样,可那份对自己的爱却难以掩饰。年纪越大,萨鸥越能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儿时的严苛都是为了磨练出更加强大的自己。因为理解,所以悔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挽留父亲,为什么不珍惜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光,甚至期盼父亲能外出执行任务,这样就可以不用每天面对那张让自己感到惧怕的脸。成年之后,萨鸥一心想着报仇,父亲的仇、爷爷的仇、德隆叔叔的仇、几百位蓝色天空兄弟的仇,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自己最敬爱的父亲,这个答案荒谬到让萨鸥根本无法接受。“我是报的谁的仇?又是在找谁报仇?”
萨鸥喃喃低语,眼神迷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萨鸥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咆哮起来。鲜血还再伤口处不断涌出,帕托。。。不,是萨尔达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瘫坐在地上。一手捂着伤口,用温暖的眼神看着萨鸥,声音不在冰冷,而是多了一份父亲对儿子的挚爱。“你去过中古大陆,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我们家族的历史了。”
萨尔达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在用最后的力气,为儿子解开一切的谜底。“我和你爷爷都知道我们身上流淌着萨亚帝国王室的血液,只不过历经了数千年,我们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正义者之血,直到你出生。”
说到这里,萨尔达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和慈爱的笑。“你从小就展露出过人的习武天赋,这是我和你爷爷都不具备的,所以我们坚信,你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们,甚至很可能拥有只有我们萨亚王室一族才拥有的正义者之血。所以我从小对你的培养就格外严苛,就是希望如果真有一天能够认证你拥有纯正的血脉时,让你能够成为真正的王者。”
“我不想听到这些,我只想知道,这跟你自导自演的这出戏有什么关系?”
萨鸥依旧嘶吼着,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们家族的每一位男丁,都了解我们的家族的历史,只有你不知道,因为还没到让你知道的时候我就离开了。执行击杀米兰达任务的那一次,我也没想到会遇见真正的帕托,是他说服了我成为了另一个帕托!”
“真正的帕托?另一个帕托?你的意思,帕托不只你一个?”
萨鸥再次被父亲的话震惊,似乎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帕托不只是父亲,也许还能为这十几年来的愚蠢和荒谬找到一个借口。“没错,准确的说,帕托只是一个代号,这个代号下面,还有很多人,我也只是其中的一个替身。”
“那你为什么要成为帕托?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么多坏事,我记忆中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萨鸥苦笑,“为了我?当年你为了得到卿钥匕首,屠杀蓝色天空数百位兄弟,还亲手杀了德隆叔叔,甚至将我打下山崖,还好我命大逃过一劫。可是我一个人流落孤岛,几年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最终历经千难万险终于重回大陆,结果爷爷没了,家没了。最可恨的是,你还让我误以为这一切都是拜帕托所赐,让我带着这份血海深仇苦活十几年,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怎样报仇,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一切的一切,你竟然说是为了我?”
“孩子,你误会了,你所说的这些,都不是我做的,而是真正的帕托,我跟他的区别就是坐骑米兰达。你还记得当年在卡拉实,跟你交手的人骑的是一头普通的黑龙,而不是米兰达吗?那个人才是我。”
听了父亲的话,萨鸥脑海中迅速闪过当年的片段,如今回忆起来,的确在卡拉实那次和这次的“帕托”与当年把自己打下风暴之海的“帕托”,不管是出手的狠辣还是招式上都存在着某些诧异,这在卡拉实交手的那一次,萨鸥就隐约察觉到了异样。“那你为什么要成为帕托的替身?”
萨鸥的语气略显平和了些。“当年执行击杀米兰达的任务,帕托暗算了整个队伍,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他手上,只有我苟活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我拿到了卿钥匕首还是帕托真的欣赏我,他想邀请我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并告诉了我他们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是要把兽族引入冰山大陆,让兽人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这才让我动摇,因为我很清楚,想恢复我们萨亚一族在冰山大陆的王者地位,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远在中古大陆的新萨亚帝国重新回归冰山大陆,而当年永晋大帝萨武麒留下过遗训,除非有异族入侵,否则新萨亚帝国绝对不得以任何理由重返冰山大陆。。。”
话说到这里,萨鸥已经完全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因此打断了萨尔达的话,“就因为这样你就甘愿做帕托的傀儡,宁可背叛自己的家园,不惜让整个大陆陷入战乱,来实现你的野心吗?”
“不,我没有野心,我身上没有流淌正义者之血,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的儿子你不同,你有过人的天赋,很可能是正义者之血的传承人。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出类拔萃,我希望你的人生不会像我一样平凡庸俗,碌碌无为。”
滚烫的泪水从萨鸥的眼眶滑落。不可否认,这一刻萨鸥还是憎恨父亲的选择。但,恨一个人往往需要很多理由,可爱一个人却不需要理由,正如父亲对他的爱,宁可放弃自己的一生,背负千古骂名,成为永远活在黑暗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也要成全自己的辉煌与完美。也许这种爱自私且卑劣,却让任何人都没理由否认,这样的爱也同样伟大。回想起这些年,如果不是父亲的选择,自己又怎会成为驾驭猎龙神兽,手持戡延圣剑,身披血饮战甲的无敌勇士,受万人崇拜、敬仰的大英雄。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父亲想要的,却并不曾问过,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总有杀不完的敌人、过不完的生死难关,虽然这也让自己收获颇多,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见识过很多美丽的风景,也逐渐成长为一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者,却唯独少了一个温暖的家,永远为自己点亮的那盏灯。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没有亲人,多年来相伴左右的就只有小白,仿佛自己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孤儿。即便如今自己的名声已经传遍整个大陆,在别人眼里,是身份显赫的六级公会会长、是千古第一猎龙神兽骑士、是圣域的名誉亲王、是萨亚帝国正义者之血的唯一传承人、萨宏基陛下的结义兄弟、正义王,追随自己的人更有数以万计,但是这些头衔,都弥补不了深夜时的那份落寞和孤独。萨鸥默然想起,那么多年,也许就只有跟米苏在哈尔克联邦的温格尔汗单独相处的那段日子,才有家的感觉。“孩子,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成大事者,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今天的成就,跟你承受的苦难是成正比的。当我听说我的儿子成为了千古第一猎龙神兽骑士,还当上了神圣守护者的会长,我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卡拉实与你相遇,我们交过手之后,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尤其是你还带回了中古巨獒和那五万骁勇善战的萨亚勇士。从那之后,我就来到遥远的海神九岛,为的就是不让你知道这一切,不让我的阴影影响你光辉的一生。也许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坏人,可是我不后悔。”
萨尔达的话,将萨鸥的思绪拉了回来。“哎,只可惜,事与愿违,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从我在海神九岛见到范加尔那一刻,我就预感到很多事情是逃不掉的。果然,最后你竟然也来到了海神九岛。”
“那你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继续逃,逃到一个让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把这一切深埋起来,让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萨鸥沉吟着,良久才低声的问。萨尔达无奈一笑,“逃不掉的,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选择死在缪亚手上,就是不想你背负杀父的悔恨度过余生。在这荒无人烟的煞神岛上,把我们的秘密永远埋葬起来,也算是一种赎罪。以后你还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救世主,带着你的光环走过完美的一生。而我,将继续被人们遗忘,更不会成为你辉煌人生的污点。”
这世上最伟大的爱,无非就是你站在聚光灯下,星光璀璨,而我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注视,替你扛下所有的黑暗。这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重过高山,深似大海,却淡如一个浅浅的微笑。震撼、感激、悔恨、痛苦。。。种种复杂的情感萦绕在萨鸥心中,就连死,都是父亲对自己最好的安排,这份恩情,无以为报。“爸!”
萨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疯了一样的跑向萨尔达。两人之间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仿佛却用了半生才跑完。从少年时的严厉,到长大后的理解,从父亲离去时的窃喜,到这些年的日思夜想,从相见时的憎恶痛恨,到现在的释怀原谅,不管父亲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但这份爱没法让萨鸥再将父亲拒之千里之外。萨尔达几乎在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讲完,终于,他倒下了,那一刻如释重负,十几年来从没有如此的坦然。萨鸥狂奔到父亲身前,把萨尔达紧紧的抱在怀里。“爸,你为什么不早点找机会告诉我这一切,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说。你不能死,我还没有长大,我还要你继续指引我,我需要你,你不能死!”
萨尔达缓缓的伸出手,抚摸萨鸥的脸颊,这一刻他没有痛苦和不甘,脸上还挂着释怀及对儿子慈爱的笑容。“临死前,还能见到你,得到你的原谅,听到你叫我爸,这已经是上天对我这个十恶不赦之人的眷顾了,我很满足,可以安心的去了。”
“爸,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很快萨亚帝国的大军就会攻入海神九岛,他们有最好的神牧师,一定会救好你。等你好了,我们回艾莎米雅港去,再也不问世事,我守着你过平淡的日子,还有爷爷。。。对了,爷爷呢?他还活着吗?”
萨鸥哽咽道。“哎!”
萨尔达第一次露出忏悔的神情,发出微弱的叹息。“这可能是我计划中唯一后悔的。你离开家不久,我担心你爷爷没人照顾,就找了人将你爷爷强行带到我身边。我本以为他会理解我的选择,可没想到当他得知这一切后,竟然痛斥了我,还逼我回头,我并没有答应。后来你爷爷趁我不在,拔剑自刎了。孩子,请不要怪我。”
虽然萨鸥对爷爷的感情绝不再父亲之下,而爷爷又是因父亲而死,可父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自己,如今父亲奄奄一息,萨鸥又怎会怪罪。“爸,我不怪你,这都是为了我,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要教我拉船,还要教我砍树,还要看我在练功房里躲藤条。”
“你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我,我。。。”
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完,萨尔达的手从萨鸥的脸上滑落,带着那份期待和释然,永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