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姓褚,叫褚铭,实际上只有四十几岁,当了一辈子铁匠,平日里烟熏火燎的,所以看上去长得着急了些。另外两个徒弟,都是他的儿子。看见宁晏进来,褚铭立即把手头上的家伙事放下过来,跑过来,恭敬的行了一礼。“东家您来了。”
宁晏点点头,没有废话,直接问道。“我吩咐的事情,办好了吗。”
两天前的晚上,宁晏一个人来到铁匠铺,亲自交代褚铭。“已经办好了,按您的法子,那婆娘得了东西,高兴的不行,死死的藏在家里,我们一直盯着。”
褚铭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东家放心,我让我外乡的侄子干的,给了钱,现在人已经走远了,保证没人发现。只是……”老褚的声音,有些犹豫,有些不舍。瞬间,宁晏的眼神凌厉起来,盯得褚铭微微发颤,半天没有发出声音。“记住我说过的话吗,不用可惜,那东西并不稀奇。这门手艺,我已经传给你们了,以后你们想靠着它富贵荣华,那是你们的事,我宁知行说到做到,绝对不会有半点阻拦。若是你们继续想跟着我宁家,还是之前的老规矩,这家铺子,三七分账,这其中的利润,你们应该清楚。但是……”宁晏的语气,瞬间一转。“要是让我知道,谁在这之前,出卖了我宁家,我会让他知道我的手段,不要以为我大哥现在身陷牢狱,我宁家要散了,我宁知行就拿你们没办法!如果谁想,尽管试试……”话音落下,这次不止是褚铭,就连在火炉前的两个人,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东家,我老褚在这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出卖东家,要是谁这么干了,我老褚打断他的狗腿。”
扭过头,褚铭狠狠的瞪着两个儿子。“这件事,我也想清楚了,咱们还是按东家之前的老规矩,这家铺子,三七分账。”
好一会儿,宁晏才点点头。“看来,你是个明白人。我既然能把它传给你们,也自然能把它传给别人,而且,能传你们一样,就能再传你们一样。”
“这东西的价值,你们应该清楚,自古钱财动人心,口说无凭,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宁晏淡淡道。褚铭低下头,似乎在心中犹豫了好久,才做出某种决定。接着,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东家,请您过目。”
“这是我褚家父子三人的奴契,以此为凭。我父子三人,愿在宁家为奴。”
宁晏接过文书,缓缓过目,然后合上。“很好!以奴叛主,重罪难逃。你们想清楚了,若是胆敢背叛我宁家的后果。既然如此,我宁晏也不是心狠之人,就以五年为约,五年之后,与你们放籍。”
“多谢东家!不,多谢主家……”看着带着两个儿子兴奋的冲着宁晏狂磕头,一旁的云岚整个人都傻了。这是什么操作。她想不到,居然会有人放弃良籍,甘愿为奴!要知道,一旦为奴,就是贱籍!大宋的户籍制度,十分森严,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沦为贱籍。而沦为贱籍的人,则千方百计的,想着要脱籍从良。贱籍,代表着受人鄙夷,低人一等!这个世界怎么了?宁晏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人甘愿沦为贱籍奴仆。她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从刚才的谈话中,她隐隐察觉到了,似乎在谈论一件极为重大的秘密。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宁晏的神色,与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不同,就连她,甚至都感觉到了一丝畏惧。这种感觉,她只在有限的几人身上体会过。但是,绝对不包括宁晏这个她曾经认定的色胚穷酸。眼前的宁晏,宁知行。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人!宁晏并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差点让身旁的长腿小妞三观碎了一地。三天前,宁晏心中就已经有了初步的破局方案。趁着夜色,一个人来到了铁匠铺子。在他的一番操作下,褚铭一家,顿时惊为天人。不是不相信褚铭父子几人,而是宁晏容不得这件事出一丝纰漏。前功尽弃是小事,关键怕误了时机,大哥就真的只能带着老婆小姨子去延州那鬼地方吃沙子了。……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余杭县衙,知县朱澄神色狐疑的坐在偏厅,而在他的对面,正站着手下的文吏周鸣。朱澄的气色有些难看。县衙库房一事,令他焦头烂额。但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案子本身。让他真正心疼的,是碧血龙纹杯这稀世奇珍。这不仅仅是一件寿礼这么简单,其中关系深远,往大了说,足以影响枢密院相公,三省六部,甚至是朝堂格局。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透的。现在,事情砸了!就砸在自己手上。“宁晏,宁知行?”
朱知县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感觉有些熟悉!等等!忽然联想起来什么。“就是那个欠了玉香楼缠头金,闹到县衙的秀才!”
朱知县恍然大悟!宁晏,卒……“他真这么说!”
一个连青楼妹子的钱都欠的人,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老朱表示很怀疑。“县尊,宁知行虽然品行不端,但学生观之,他言语上颇有章法,虽不明白,他有什么法子,但学生认为,姑且一试倒也不妨。”
周鸣一边说话的同时,心里一边惦记着那天从茶楼出来的事。宁晏居然给了他五贯钱!没错。给他钱。这让原本打算拿钱消灾的周鸣,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不用花钱,还能赚一笔,而要做的,只是在县尊面前,把宁晏交代的话,完整说上一遍。要是这还不卖点力,他担心自己良心会痛。眼看知县朱澄有些意动,周鸣赶紧趁热打铁。“县尊只需坐在高堂之上,静观其变,那宁晏宁知行说了,此事之后,余杭县衙,依旧可以县尊为首。”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朱澄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