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张淳的神色十分古怪,怔怔的看着宁晏。宁晏微微一笑,说道。“弟子那句证有不证无,乃是受张师您之启发。”
受我的启发!这话,可是说到张淳的心坎里了。宁晏这句证有不证无,现在杭州府内,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不少大儒甚至是名望之士,都极为推崇。读书人所重,不过是名望两个字。你不是喜欢这句话吗,那我就顺水人情往你怀里送。要是别人,宁晏这么说这么做不合适,但是张淳却再也合适不过。宁晏是县学生员,而张淳是县学教谕。我说什么话,还不是你教的。这没毛病!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以后去别人面前装逼!反正,说说而已,又不用钱!“我教过你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
尽管心里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张教谕就选择忽略掉这个细节。“好!很好!”
张淳一脸老怀大慰的神色,一旁的王博和李群两人眼珠子都看直了。眼前这是谁,县学有名的张黑石头,谁敢在他面前拍马屁,小心马屁没拍到,还给你狠狠的来一橛子。学渣如他们,看见张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浑身上下都是被支配的恐惧!现在,宁晏不仅拍了,还把这马屁拍的如此到位,拍的张淳一脸的舒爽。他是怎么做到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落在宁晏身上。“孺子可教!不愧是我余杭县学的学子,前有证有不证无这等至理名言,后又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好啊!”
想不到我张淳,竟能教出这等学子,老夫足尉平生。能不好吗!这可是岳大元帅的词,为了不留校扫地,宁晏可是把压箱底的都掏出来了。“也罢!今日之事,不可再犯,下回需谨记,辰时之前当进学,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张淳胡子一甩,宁晏心中顿时暗喜。这就不用搞卫生了!果然,学霸是可以被区别对待的。“学生谨记张师教诲。”
宁晏赶紧鞠躬道谢,然后冲着王博和李群两个渣渣使眼色。现在不走,留着当点心吗。等宁晏三人溜走,张淳身后的苏泯目光诡异的上前道。“想不到,我县学的张教谕,也有如此网开一面的时候!”
“张师,此三人恶名累累,风评更是恶劣,尤其那宁晏,竟连青楼缠头都能欠下,今日更是被张师撞见,幸而张师宽宏,不与其计较。”
身后的方肃低声道。望着宁晏的背影,他的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阴沉。同为县学生员,宁晏为人,他自然知晓。一直以来,方肃并未正眼看过宁晏。毕竟,之前宁晏的种种行为,根本不能入眼。可谁知道,公堂之上,让宁晏瞬间名动余杭县。尤其那句证有不证无,甚至在杭州府,都为人所津津乐道。若是素有名望的大儒,也就罢了。可宁晏是什么,一个连青楼的缠头都能赖账的人,这人居然也能名动士林。连他这个余杭县学第一才子,也眼看着风头都要被盖过去,方肃心中自然很是不忿。尤其是刚才,连一向严苛的张淳,居然也都对宁晏刮目相看。“我乃县学教谕,既是不正之事,自当肃清本源,与宽宏无关。”
看了一眼方肃,张淳的语气,顿时生硬起来。吓得方肃赶紧低下头道。“张师所言极是,是学生鲁莽。”
宁晏公然迟到,居然还得到张淳的盛赞。自己什么也没干,反而碰了个软钉子。“学生这就前去上课。”
行了一礼,方肃灰溜溜的离开。“张教谕为何厚此薄彼!好歹方肃也是我余杭县学第一才子。就算宁晏那句证有不证无,深得你心,也不至于如此吧。”
张淳身后的苏泯闷声上前道。“余杭县学第一才子!如果是他这般,那我张淳就真该反思了。”
“你就那么瞧不上方肃!”
苏泯楞道。“要知道,他也是素有才名,尤其是诗词一道上。”
“非我瞧不上他。”
张淳哼道。“昔日柳屯田诗词一道上才华如何,比之前朝太白居士,恐怕也是一时瑜亮,不会逊色太多吧。但那又怎样,最终不过是青楼薄幸名而已。”
“且不说他诗词一道上,能达到柳屯田十之一二。就看他刚才行径,胸无城府,忍不住对宁晏之恶,又看不清形势,明明我对宁晏已经网开一面,偏要再提,行媚上之言,自作聪明。”
讨厌一个人,有一万种理由。这句话用在现在的张淳身上,再合适不过。苏泯知道,张淳的性格一向这样,想要他改变想法,实在是难。“不说他了,倒是那宁晏。说实话,此子老夫也是刮目相看。”
说起宁晏来,苏泯顿时一副恨得牙痒痒的神色。“此子居然去青楼赖账,老夫一辈子传道受业,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本想着,将他开革出县学,以正圣贤之名!”
“谁知,他在公堂之上,居然能不畏强权,口出名言。甚至刚才,我见他也是举止有度,与过往行径,全然不同。若非老夫眼神还好,真以为换了一个宁晏宁知行!”
“哈哈!过往之事,就不比深究了。谁无年少荒唐,再说,不过欠下区区青楼的缠头,那宁晏自己也说了,昔日柳屯田奉旨填词,满园红袖招,亦是佳话。”
张淳抚摸着三缕长须,说起宁晏来,眼角不自觉的微微眯起来,显然心里十分愉悦。原来那句证有不证无,是自己言传身教啊!可惜,如此名言,不是出自自己之口。可宁晏毕竟是县学的生员,受自己教诲,才有这般名言传世。如此,士林之中,也不会埋没自己的名声。方肃像柳永一样会诗词歌赋,在张淳眼里,就是不务正业。宁晏像柳永一样在青楼里睡妹子不给钱,却是少年荒唐!张淳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区别对待宁晏,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