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绮抹了一把泪，“我不觉得苦，真的！和我老公在一起，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惠。所以我长大了，向他表白，我不在乎世俗的看法，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我就是非他不可。”

赵雨涵和陈旭不再催促成绮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成绮带泪笑了，“我是觉得成功他太不容易了，我很心疼他。”

然后她接着讲起后来发生的事——

天渐渐亮了，成功没有理由继续在加油站待下去，只能一手抱着乞儿，一手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大约半个小时后来到一个早市，市场里嘈杂的声音把乞儿吵醒了。乞儿睁开眼睛看了看成功，迷迷糊糊地说梦见哥哥真好。成功被逗笑了，“傻孩子，这不是梦！”

说着把乞儿由横抱改为竖着抱，乞儿很配合地立起来。成功关切地问道：“饿不饿呀？”

乞儿毫不客气地点头，“嗯嗯，饿了，我的肚肚都叫啦。”

成功把自行车停在一边锁好，抱着乞儿来到一个早餐摊儿上，给乞儿要了一碗小馄饨，自己则要了两个馒头。等馄饨的时候，成功忍不住问：“乞儿，你昨天一天都吃什么啦？”

乞儿高兴地说:“吃哥哥给我买的好吃的呀！”

成功很庆幸，自己前天难得大方一回，花钱买了吃的给乞儿，要不然真不知会怎么样。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了，成功拿起小瓷勺舀起一颗小馄饨吹了又吹喂到乞儿嘴里，乞儿眉开眼笑地嚼着说:“真好吃，哥哥你也吃。当成功舀起第二粒，吹好要继续喂乞儿的时候，乞儿坚持这颗一定要让哥哥吃。成功拗不过乞儿，只好放到自己嘴里一颗，然后坚持把剩下的馄饨都喂给乞儿。几粒小馄饨下肚，乞儿打了个饱嗝，小鼻尖儿上冒出了汗。成功见状忙帮她擦汗，等她汗消了再帮乞儿脱下小毛衣。成功拿起桌上已经冷了的馒头，掰碎按进馄饨汤里，然后风卷残云般把馒头和汤吃的一干二净。

吃过早饭，成功抱着乞儿走到自行车旁，他把乞儿的小毛衣叠好放在后车架上当坐垫，再把乞儿放上去，然后推起车子往前走，乞儿按照成功的要求，两只小手认真地抓着车座。成功走了一段停了下来，他很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乞儿也不问去哪里，只是乐呵呵地看着成功。他笑着问乞儿:“小家伙，现在你想去哪里呀？”

不想乞儿的回答很干脆:“哥哥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成功带着乞儿来到北城县高级中学大门外，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学，但高三的学生已经提前开课了，这里曾经是成功的向往的地方。如今成功早已经如愿以偿的收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但站在门外，他却有些恍惚，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一直以来成功是为了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在努力读书，可如今看到母亲的另一面，他突然感到自己的理想、人生观、价值观都被颠覆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成功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父母。母亲的狠毒不堪让成功无法释怀，当了逃兵的缺席父亲也让人爱恨难辨。一夜之间乞儿成了没人管的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乞儿合适，但看着乞儿满心满眼的信任，他不曾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就带走了她。一夜未眠的成功一直在思索怎样能让乞儿尽可能少受伤害。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乞儿全心全意地只依赖着成功，成功自然也不忍心让乞儿再受一点点的委屈。

成功带着乞儿在小县城里逛了个遍，却不知该去哪里，他不能把乞儿带回家，李玉珍一定容不下。自己亲生的儿女尚不能善待，何况捡来的弃儿！

成功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把乞儿送到一个长托的幼儿园，自己照常去高中上学。有空买些好吃的去看乞儿，陪陪她。节假日时，自己去打工赚钱。平时要努力学习以便将来有个好职业才能让乞儿和自己都有好日子过。不知不觉中，成功的未来里有了乞儿的位置。本来今天就应该去给乞儿找幼儿园，但看着乞儿那么粘着自己，决定再陪她一天，明天报到过后，下午再去找。

想到明天就要去一中（北城县高级中学被当地人称为一中）入学报到，成功决定回家一趟，去收拾一下行李。之前在工地打工时晚上还要负责打更所以一直住在值班室，根本没带行李。

他在县城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之前打工的工地。回家去打包行李时不便带着乞儿。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乞儿来到工地，希望暂时请人帮忙带一会儿。大家看昨天刚辞工的成功抱着一个小姑娘来了，都很好奇，这时开卡车的司机老李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城东砖厂那个小丫头吗？”

大家一听纷纷跑过来打听，张国安的死令众人一阵唏嘘，感慨生命无常。

成功没想到昨天夜里才发现张国安死亡，今天就已经被传遍。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连工地上的人都已经听说了张国安暴毙的消息。刚好林老板也在，他问:“小成啊，我知道你心善，可你还是个孩子，带着她怎么办呢？再说你不还要上学吗？”

成功抱着小乞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这孩子这么小，也不能扔下不管，我就想她妈妈回来找她之前，我先带着她，不然这么小的孩子自己没法活，再说我也不想让她一个人害怕。”

打更的老秦头摇摇头，“小子，我劝你别管闲事儿，这是个大活人，不像小猫小狗有口吃的就行，她不光要吃要喝还要穿要住，你一个穷小子，能办到吗？你拿啥养活她？再说你家大人同意吗？这不就是捡个累赘吗！”

成功揉了揉眉头，他不希望大家当着乞儿的面谈论这些。虽然乞儿小，但是总觉得大家口口声声说乞儿是累赘，会伤到孩子，可又不能太生硬地得罪这些人，毕竟人家也是好心为自己考虑。

成功只能耐着性子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现在没人管这个孩子，我如果再不管，让她咋活呀！我不能不管啊，我觉着这孩子和我有缘，打一开始见到我她就信任我，依赖我。我今天来就是想请大伙儿给上点儿心，要是她妈回来了，谁见了告诉我一声，或者告诉刘姐一声孩子在我这儿。”

出纳小秦同情地摸了摸乞儿的头问:“这么点个小孩子，她妈咋下得了狠心扔下呀？可是你还是个孩子，你带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过啊？”

成功想了想，“我明天早晨就得去学校报到，明天下午把她送到长托的幼儿园，我有空时就去看她。”

也许乞儿长得讨人喜欢的缘故，也或许是人善良的天性使然，小秦很热心地给乞儿找吃的，看乞儿困了就让乞儿去她的临时办公室睡午觉。成功本打算趁乞儿睡午觉的时间回趟家，收拾行李，但又怕乞儿醒来找不到自己会害怕，就耐着性子等着乞儿醒来。

下午的时候，乞儿睡醒了说自己渴了。成功忙掏出裤兜儿里的ad钙奶，插上吸管，送到她嘴边。乞儿喝了一口，又推到成功嘴边让哥哥喝一口，成功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乞儿才心满意足了。成功柔声细语地告诉乞儿，自己需要回家一趟，要乞儿在小秦办公室等自己。乞儿尽管不愿意，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只是一再叮嘱成功一定要来。看着乞儿一副怕被抛弃的小模样，成功很心疼。但他家离这里三十多里路，还要带行李，没办法带着她，只好一再向小乞儿保证一定会回来。回去前成功又一再嘱托小秦帮忙好生照看，然后自己骑上破自行车回家。

回去路上成功不停地设想未来生活的各种状态，把乞儿送去幼儿园，自己去上学，假期打工，有空时买好吃的去看乞儿，直到刘艳华回来接乞儿，或者刘艳华一直不来，自己一直带着乞儿，直到乞儿出嫁。想到自己像父亲一样，把乞儿给嫁出去，成功不禁笑自己想的太远了。

刚才乞儿睡着时，林老板和老秦头曾建议成功把乞儿送去孤儿院，当即被成功拒绝。昨天晚上在砖厂，警察出完现场走后，大家谁都不关心乞儿怎么办，成功觉得自己不能不管。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在父不详，母不爱的情况下生活了三年，又跟一具死尸关在一个屋子里长达20几个小时。面对这样一个不幸，缺乏温暖而又不断向自己靠拢的小女孩儿，成功实在难以拒绝，只能敞开怀抱，给她一点儿温暖，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难走，成功都不会不管她。自己虽然还未成年，但他有信心可以养活自己和乞儿。他不觉得乞儿是累赘。自己被父亲抛弃，被母亲欺骗，在倍感寒冷之时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和自己相依为命，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成功在脑海中不断地想象自己和乞儿苦中作乐的各种画面，不觉笑出了声，他知道自己带着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日子会很艰难，但他不会放弃乞儿。如果放弃乞儿，他怕自己会后悔。成功自记事时起就很少见到成德臣，而李玉珍则把自己被打入冷宫的怨气都撒到成功身上。爷爷奶奶是思想比较守旧的人，端足了长辈的架子，很少对成功稍假辞色。堂兄成才一直被父母圈在家里学习，再加上年龄差了八岁，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自己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和玩伴是三叔家的儿子成长，成长比成功大一岁，成功很喜欢和他玩，但自己要不停地做母亲李玉珍分配给自己的各种家务事，还要写作业，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和成长一起。

去年成长去参军前，曾拍着成功的肩膀说:“兄弟，咱家就你学习好，将来就指望你能出息人啦。”

成功谦虚地说，“净瞎说，成才哥学习也不错。”

成长撇撇嘴，“得了吧，从小到大就没见他干过别的，一天到晚被大爷大娘管着学习，也没见有啥成绩。复读一年才考上大专，没啥意思！兄弟，我说真的，你脑子好使，如果喜欢念书，就念出个名堂，也好靠自己出人头地。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连我爸我妈都觉得二娘待你太差了，可是我二大爷有错在先，他们也说不上话，你以后好好为自己活着吧！”

成长走后，成功失去了可以说说话的人，学习也更加刻苦了，他说不清自己喜欢不喜欢学习，只知道学习是改变自己命运的途径。自己初中的班主任，一方面抱怨脑体倒挂，一方面又要求同学们好好学习，争取做个脑力劳动者，脑体倒挂倒挂是这几年挺时兴的一个词。但成功很感谢这个现象，自己才可以在周末打打零工，赚点儿学费和零花钱，就比如自己在中考后的一个假期就赚到1000多，虽说很累，但觉得没白流汗。自己的老师一个月才三四百块钱工资。自己现阶段的人生目标是上大学，当初是为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自己也告别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如今成功发现了李玉珍肮脏龌龊的一面后，突然有些释然的感觉。自己不再觉得有山一样沉重的亲情债了。为了自己，成功决定自己要活的快乐一些，而一个人的人生，未免太孤单，而恰在此时乞儿出现了，也许她是自己命中注定可以相依相偎的人，既然是这样，成功更加不会放开乞儿的。自己手里一共有2000多块的积蓄应该够两个人生活个一年半载的。路上遇见一个上坡，成功下来推着车子走一会儿就到了坡顶。成功自言自语道：“人生不可能总是难走的路。”

路过一个百货商店时，成功走进去为乞儿添置了两套衣服，因为乞儿只穿出了一条连衣裙和一件毛衣。他给乞儿买了一套宽松柔软的运动服，两条小内裤，一件衬衫儿和一条稍厚一些的裤子，本来还想买鞋子，又怕目测的号码不准确，决定改天带乞儿来试试再买。他把装衣服的袋子挂在车把上朝家里走去。

成家离县城大约30多里，骑车需要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时间里成功一直在盘算该带些什么，他想事先计划好，不想在家里多耽搁。一方面乞儿在等着盼着他回去，另一方面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李玉珍。

成绮看着陈旭和赵雨涵说：“我和老公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只要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有他为我遮风挡雨，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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