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宴会留了小半个时辰,起身走了。他走后一刻钟左右,几名皇子也先后离开。皇家人离去,整个大殿里只剩官员,气氛顿时热烈不少。即使是顾清明几个官职低的,也被人拉着喝了几杯酒水。待到午时过半,官员们寒暄客套的差不多了,便陆陆续续起身离宫。顾清明、宁安义、李源三个凑在一起,慢悠悠的落在最后面。反正到宫门口,侍卫还得挨个检查才能出去,急不得。从起身到坐上自家马车,顾清明粗略一算,几乎有两刻钟。“老爷,咱们回了?”
顾清明放下帘子,“回吧。”
他算是最后一批走的,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是以路上并不堵,回去的速度还挺快。到了家,顾清明一进正堂就闻到香浓的火锅味,顿时觉得更饿了。“还没吃完?”
云竹指着坐在儿童椅中抱着小碗,吃了满脸的儿子。“刚开始还让喂,后头他要自己吃,这不就吃到现在。”
芳婆子进来加了好几回汤了。顾清明将外头的衣裳脱了,一屁股挨着云竹坐下。也没叫人再拿一副碗筷,就着云竹方才用的筷子夹了片羊肉往锅里涮。云竹惊讶,“咋,没吃饱?”
顾清明将涮好的羊肉囫囵吞了,才道:“别提了,几乎啥也没吃上。”
云竹忙扬声喊草丫,“给老爷拿副新碗筷来,再叫芳婆子弄点菜肉过来。”
草丫在廊下的椅子上坐着烤火呢,闻声应道:“哎,知道了夫人。”
两人一说一答之间,顾清明已经把桌上为数不多的菜肉全下进去了。看得馒头一愣一愣的,拍着桌子冲云竹喊。“没了,爹,没了。”
“嗯?”
饥肠辘辘的顾清明一时没反应过来,“爹怎么没了?”
云竹笑道:“他说你把他的菜全吃了。”
顾清明恍然,忙将烫好的菜夹了点放到儿子碗里,“我这饿糊涂了。”
菜肉和火锅汤都是现成的,草丫和芳婆子麻溜的给送过来。顾清明吃了个半饱,速度才慢下来。云竹好奇的不行,“知道你是进宫赴宴,不知道的以为你从难民营里回来的呢。”
顾清明边吃边说,云竹这才知道小官的苦。今儿进宫的门槛是七品,京城有多少官,膳房又有多少人?伺候上头的主子和高官都来不及,哪有人手分给这些个不入流的小官?上的全是提前准备好又经放的闷菜炖菜,油块飘着,根本没法动筷子。但旁人吃喝,你也一口不吃不是?顾清明是挑着盘子边上的充作装饰的菜,勉强吃的。又冷又饿还灌了一肚子酒,真真是辛苦极了。云竹心疼,动手帮他涮菜,“好在一年就一回。”
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因为宫宴不好吃投诉吧?这也没地方投诉啊。馒头胃口小,便是玩着吃,这么久也吃饱了。见娘给爹涮菜,他也想涮,小胖胳膊伸啊伸的,可惜太短了,只够着面前的半碗豆腐。云竹瞥一眼,只以为他想吃豆腐,涮了一块喂给他。被喂了满嘴的馒头,“……”他嚼两下,嗯,好吃。云竹问他,“还要不?”
馒头摇头,指着小肚子,“不,宝饱。”
云竹便将他从儿童椅中抱出来,摸了下肚子确实圆滚滚的,将他放到榻上自己玩去。顾清明吃完饭,叫芳婆子和草丫进来收拾,一家三口回了卧房休息。“娘,宝困困。”
馒头一把将拨浪鼓丢在地上,对云竹伸手要抱,想睡觉。云竹将他抱到小床上,馒头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自己努力拉拉小被子,闭眼睡了。顾清明过来看了两眼,伸手将小被子给他整理好。看着他也有些困倦,云竹小声问他,“要不要睡一会?”
今儿天没亮又出门了,面对各路官员,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这会吃饱又暖和,确实有些昏昏欲睡。顾清明点头,拿了本书歪在床上看,没一会就睡着了。云竹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书桌前整理年礼。府城的路远,早大半月前给家里的礼就寄出去了。京城里时兴的布料为主,给家里人做衣裳穿。顾老爹爱小酌几口酒,但他年纪大了,便弄了两坛子温补的药酒。给大嫂、苗苗、白芽的首饰,没多贵,胜在精巧,花样新,日常能带出去。小禾和云松则是一人一套试卷大礼包,还是写完了要寄过来,顾清明会批改的那种。老师和师娘那差不多也是这样,主要是布料首饰和酒。糕点啥的就没买了,路途遥远,实在不方便。家里人的礼送了,剩下就是京里的了。云竹这边认识的几位夫人家得送,翰林院里的几位上官那得打点一下。“齐府,三罐茶叶,一块镇纸玉石,两斤……”“刘府,两坛好酒,两匹料子……”“……”一通算下来得不少东西,云竹不禁感慨。这还是家里富裕些,有田庄和云露斋的收入。这要是啥都没有,就像最开始的李家,真是艰难。怪不得都说家贫莫做京官,除了沾个“贵”字,真是啥也捞不着,还得舍出去不少。云竹拿起写满字的纸,轻轻将墨迹吹干。顾清明睡醒了,穿了衣裳过来,“给各家的年礼?”
“嗯,你看看,只能这样了。”
顾清明接过,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差不多了,咱们家家底薄,心意到了就成。”
“嗯,那就这么办。”
云竹扬声喊草丫进来,叫她将这个交给芳婆子,她们一起办这件事。“好嘞,夫人我一定好好学。”
云竹含笑看着草丫,“嗯,去吧。”
草丫退下,顾清明还道:“这丫头跟刚来那会,真是判若两人。”
跟着芳婆子婆媳学了不少,人机灵能干,不错。云竹伸了个懒腰,跟顾清明商量。“家里头的这些下人都不是会蹬鼻子上脸的性格,干活仔细认真,要不给他们发点过节礼?”
他们待下宽厚,底下人更能任劳任怨的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