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下了场大雨,好不容易临到傍晚停了一会,眼瞅着又想落雨了。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只好安慰一双丧气的儿女,“快到了快到了,咱们赶快些,估摸着夜里就能到崇州路段上。”
出来前,他跟去过崇州的人仔细打听过了。崇州路段指的是有收费站的地方,从收费站开始,道路都是水泥路,也有休憩的地方。少年将胳膊放在车窗上,歪头,“真的吗?”
陆老爷保证,“真的。”
陆小姐细细的叹了口气,抱着陆夫人的胳膊,将头枕在她肩膀上。陆夫人摸摸女儿的头发,温声道:“再忍忍,就这么一回。”
她知道这一趟是必须来的。陆文昭身上虽然有进士功名,也曾做过一方县令,但他出身不好。他出身平州府下边的一个下县的村子里,爹去的早,由寡母抚养长大。之所以能够读书,全靠那死去的爹留下的横财以及叔伯帮忙。为何说是横财,盖因他爹识得些草药,经常上山采药卖与县城医馆,以此为生计。然而那会上山运气背到了极点,遇到只受了重伤的母虎。若是一般的伤虎还能好点,偏生那只母虎带了崽,一心要陆老爹死。那时候的陆老爹也年轻,不肯坐以待毙,愣是借着猎户留下的陷阱与重伤母虎一番搏斗。最终母虎死了,但陆老爹也伤重,等被陆家叔伯找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那只母虎被陆家叔伯卖出,所得的银钱尽数留给陆文昭母子。后来的十来年里,亦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陆文昭磕磕绊绊的读了书,他是真有点天资在身上的,一路考到秀才。只是再往后就取不中了,屡屡落榜,直到遇见魏思远。魏思远虽未收他为学生,但也对他悉心教导,助他一路考到进士,在官途上亦有帮助。只是他实在不是个适合当官的性子,很快主动结束了官场生活,选择成为一名教书先生。到底有进士功名,即便当个教书先生,日子过的也是极松快的。后来就是魏思远办的那场宴,邀他到崇州教书,他没有拒绝的道理。因着决定要前往崇州教书,陆夫人紧忙打听了些关于崇州官学的消息。听说那官学从决定建立到现在也没多长时间,甚至还有工程没做完呢,就已经开学了。她有些忧心,“也不知道崇州那边准备的怎么样,到时候万一没住的地方可遭了,少不得要手忙脚乱一番。”
陆文昭安慰她,“魏先生向来可靠,他的老师也得德高望重之辈,既然他们大力推荐,想来这崇州书院确实是个好去处。”
陆夫人看他半点都不愁的模样,心里略过无奈。她这个相公啊,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俗物不沾身,半点不知愁。天生的教书先生!坐在马车里赶路实在是太无聊了,陆小少爷问,“到时候我要去书院里读书,妹妹是不是也要去啊?”
陆文昭点头,“没错,崇州官学开了女学院,你妹妹可以到那读书的。”
听到这话,陆小姐顿时双眼一亮,面露惊喜之色。她打小喜欢读书,极为羡慕她哥哥能到书院读书,而她顶多跟着被请回家里来的女先生读。却不想这崇州真不一样,还有女孩的书院呢。陆小姐想着,为着这个书院,她也不是不能忍受这一路的折磨了。陆夫人也说:“崇州这地方,倒是有几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