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皇后产下皇子，永明帝大喜。二皇子的诞生驱散了因先帝崩逝而笼罩在皇宫上空的阴霾，宫人言行之间终于敢展露几分喜色。京城气氛松快了，更遑论地方上。远离京城的崇州，在安静度过最初的一个月后，随着春天的到来，处处变得轻松祥和。晨起，太阳初升。官学附近的村子，一户姓李的农户家里。李大郎坐在自家堂屋里大口扒饭，两块饼子并一碗稀饭下肚，他抹抹嘴，抓起书袋背在身上，大步就往外跑。昨天的功课有些难，睡的迟，醒的就有些晚了，再不抓紧些，恐怕要迟到。要知道官学门口是有人负责考勤的，谁要是无故迟到被记上一笔，可就没了评奖的资格。上学期李大郎尝到了甜头，带回家一斤猪肉。虽然不多，但他爷奶高兴的很，叫他爹又买两斤肉并在一起，三斤肉配着菜干剁成馅包了饺子，一家子算是过了个肥年。如此一想，李大郎顿时觉得浑身都是动力，脚下又快几分，几步出了院子。从河边洗衣裳回来的李娘子瞧见他，大声叮嘱儿子。“你慢点，才吃了饭就跑，当心肚子疼！叫你早起你不起，现在知道急了，你……”女人念叨起来就没完，李大郎赶紧讨饶，将脚步放慢两分。“知道了娘，我上学要迟到了！”
李娘子才止住话头，“快去快去。”
见她进了家门瞧不见了，李大郎拔腿就跑，到了村口瞧见两男一女，都是起晚了的小伙伴。几人招呼一句，约着一起走。田里翻垦土地准备育秧的农人瞧见他们，笑着喊。“跑这么快一看就是要迟到咯，你们也等等毛丫，她快掉队了。”
毛丫扭头喊回去，“三叔公，说了好几回啦，我叫张嘉嘉，不叫毛丫！”
嘉嘉多好听啊，这是认字之后她自己取的名字，回来就跟家里说了，爷奶爹娘都同意，就是老喜欢喊错！三叔公笑呵呵的，“阿公记错了，嘉嘉快去上学吧。”
“哎，叔公我们走啦。”
一群人看着他们跑走，手底下不停，嘴里说起谁家孩子成绩好的话题。三叔公吹着胡子，“不是我说，那几个男娃还真比不过嘉嘉。”
有人附和，“我瞧着也是，女娃娃读书是认真些，我家臭小子就比不过他小妹。”
虽然仍有人对女学存有偏见，但经过一学期，大多数百姓都坦然接受了。女学里有先生教学，跟男孩那边一样有学子服，一样能评优拿奖，等毕业了日后还有活计提供。这种好事，谁要是拦着自家女孩不让去，背后是要叫人说道傻的。且大多数女孩都读书识字了，往后说亲谁还乐意寻个大字不识又没工作的呢？种种原因下，现在女孩们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虽然大多数女孩仍然比男孩忙，她们上完学还要紧忙回来做活，但到底有了更多的机会不是？这才多长时间，往后定然会越来越好的。……云竹这一胎怀的安稳，虽不知后边几个月怎么样，但目前为止除了偶感疲惫，并无旁的反应。喜得顾清明每天都要摸摸她的肚子，夸里头的娃娃。“好孩子，知道疼你娘，往后也不要折腾她好不好？”
“希望如此吧。”
云竹倚在软垫上，神色温柔的看着肚子，思绪却飞到从前怀馒头的时候。那会前三个月吐的昏天黑地的，差点要了她半条命，一直到十二周才好，现在这个一直没动静，希望后续几个月也能顺利渡过吧。顾清明上了榻，陪云竹一起躺着。“之前还想着调任呢，幸亏没有，要不然就苦了你了。”
虽是生过一个，但头三个月也是要小心再小心的时候，春寒料峭的长途跋涉，可不叫人心惊胆战。云竹就笑，“许是这孩子知道咱们不挪窝才来的。”
顾清明顺着她的话夸，“那真是个机灵的。”
夫妻俩头挨着头说话，从肚子里的孩子说到路上的小苗，又说起京城的小禾。提起他，云竹的语气颇有些怜爱，“也不知道他这会子到家了没有？”
孩子也是倒霉，都到了京城了，正准备会试呢，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旁的事都忙不完呢，永明帝哪有心思弄会试？自然取消了，啥时候重新举办还得等通知。于是倒霉的娃年也没在家过，试也没考成，除了冷天里在江泰府和京城之间打了个来回外，啥也没干。真真是个大冤种。虽然顾清明也觉得侄子的运道太背了些，然而这是没法子的事。“只能等等了，换个角度想，新帝登基后惯例会加开恩科，他能考两回。”
一回不中，无需等待三年，还能再来一回，这般机会也不是谁都能遇见的。云竹却愁，“就怕他因着这个事扰乱了心境，到时候发挥不出来。”
毕竟还是少年人，一直奔着这个目标去的，临到头了扑了个空，心里难免憋闷。她跟顾清明说：“给家里递封信，你跟他说说吧，以防万一。”
两人正商量呢，这时草丫从外面进来了。云竹瞧她手里拿着熟悉的包裹，笑道：“叫我猜一猜，可是老家的信？”
草丫捧道：“夫人真是厉害，还没跟您说呢，你就猜到了。”
云竹啐她，“这有什么猜不到的，给我瞧瞧。”
正说家里人呢，就收到信了，云竹心情相当好，等看了信心情就更好了。顾清明凑过来，“说什么了？快叫我瞧瞧。”
云竹将信递到他跟前，“大嫂说小禾回去了，长途跋涉的到底受罪，瘦了不少，索性没生病，好好养养就成了。另有一件喜事，白芽生了个女孩，年节里生的，取名叫郑玥，还挺好听。”
顾清明笑了，“他俩有俩儿子了，又添个小闺女正好。”
他又看向云竹的肚子，道：“咱们家也缺个姑娘，正好凑成个好字。”
云竹哼哼，想的挺美，但这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说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