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哥生怕二叔把老爹再蒙骗了，忙接过话，“二叔给多少工钱？”

顾二叔见顾老爹沉默，心里当即不舒服了。在他看来，这活计该是跟他这个亲弟弟合伙干才是，找什么外人呢。还有他们爷俩这段日子在村里忙来忙去，他到跟前晃悠好几圈了，都不知道先来他家里给弄了。大哥真是变了，忒冷血。“老二啊，快过年了……”“哥你不想帮忙就直说。”

顾老爹才起个话头就被顾二叔打断了，“我就知道，分家之后你就不想管我了，回头我就去爹娘坟前哭。”

云竹摇头，就知道方才那样是装的，这不就原形毕露了？顾老爹一番话被他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涨得通红。顾大哥脸色不善，“二叔这话什么意思？”

“连给弟弟家盘张炕都不乐意，你还是我哥吗？”

顾二叔不服，梗着脖子问。顾老爹胸脯急促起伏几下，抄起装花生的碗就往他身上砸。“滚蛋！马上过年了你叫我干活，有你这么做弟弟的吗？”

过年是大事。庄户人家向来是从年头忙到年尾，就是农闲也要出门打短工，少有完全闲下来吃吃喝喝啥都不干的时候。过年这几天就显得珍贵。乡下有个说法，要是这几天还忙碌不停，那明年注定是个忙碌命。老二心里压根没想过他这个大哥！顾老爹生气的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人撵走。大门一关，转身对上面露关心的儿女们。顾老爹摆摆手，“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值当生气，我没事。”

“那炕的事？”

顾大哥问。“年后去旁人家干活的时候，叫春分瞅一眼得了。”

他要能学会就是他的本事。春分跟他爹娘都不像，更像他爷爷的性子，是个好的。他往后立的起来，叫他管好老二，省得这么大年纪还整天不消停。顾大哥和顾清明对视一眼，老爹确实在慢慢改变。一下午两拨人闹得全家都没了好心情，晚上随便揪了点面疙瘩，配着中午剩的肉菜吃了。雪下到傍晚才停，院子里一片银白，映得堂屋都亮堂几分。顾老爹到屋里拿了钱袋出来，坐在炕上跟儿女们说话。“今年年景好，亲家帮了不少忙，如今年底，你们也该回去瞧瞧。”

他掏出二两银子，一家一两，“明天到镇上买些东西带着，也算老头子的一份心意。”

顾大嫂不收，“哪能要这么多？我娘家人喜欢家里腌的酸菜，明天我带两坛子走，再买点酒肉，二钱银子尽够了。”

“爹，我手里有银子。”

云竹自然也不要，全家最富有的就是她了。顾老爹坚持，“给你们就收着，明儿用不完就买些年货回来，我就不去镇上了。再不济，你们初二还得回娘家呢。”

白露在旁边帮腔，“收下吧，长者赐不可辞。”

顾大嫂揽着她，“出去一趟，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话说到这份上，两房只能收下，各自洗漱回去睡觉了。一夜无话。早上，顾大嫂跟顾大哥一起去屠户家买肉。小禾从鸡窝里捡了鸡蛋，云竹准备蒸蛋羹，再煮一锅小米粥。刚点火，白露就过来了，“嫂子，早上吃啥？我帮你。”

云竹也不客气，“蒸点包子，我剁馅，你擀皮吧。”

面是昨晚大嫂揉好的，过了一夜已经发了满满一盆。饱饱吃完早饭，两房就准备出门了。顾大哥夫妻俩坐着牛车到镇上，买了几斤肉和两只活鸡，两坛子酒，又称了点糕点和饴糖，将竹筐塞的满满的。买完顾大嫂才发觉买多了，有些懊恼，“昨儿还跟爹说不怎么花钱呢，这一买起东西就没个数了。”

顾大哥背起竹筐，牵着俩孩子，“没事，家里人多，稍微分分就没了。再说，你男人有钱呢。”

赚钱不就是给媳妇花的么？“瞧你得意的。”

顾大嫂笑着瞪他一眼，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赵家路远，他们带的东西多，还有俩孩子，便在镇上雇了牛车一路过去。赵家在村里是大户人家，一水的青砖房，建的贼敞亮。还没进门，她就被在外头玩的侄子们看到了。五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叫了姑，转身往家跑，“爷奶，小姑来啦！”

赵家没分家，四个儿子住在一处，各自娶妻生子，顾大嫂足足有五个侄子。堂屋里挤满了人，七嘴八舌的说话，热闹的很。寒暄后，赵家儿媳们去做饭，顾大哥被大小舅子们围在一处说话，顾大嫂跟赵娘进屋。一进门，赵娘就拍了闺女一巴掌，“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家里不过日子了。”

“哎呦疼。”

顾大嫂装模作样，赵娘连忙停下，抓着她的胳膊吹吹，“哪疼？”

顾大嫂嘿嘿一声，“家里有钱呢，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将家里做火炕的事说了，“这法子是清明想出来的。”

赵娘一脸欣慰，“你那个小叔子和妯娌都是好的，上回你说你妯娌喜欢吃肉来着，家里杀了只羊，回头你多带点回去。”

人家对他们好，他们也不能亏了人家。“哎这个好。”

顾大嫂连连点头，等回家云竹见着了，保准能高兴的跳起来。跟个小丫头似的。今儿顾大嫂高兴，被她惦记的云竹心情却不怎么样。她跟顾清明吐槽，“我宁愿白扔了这钱，也不想买肉给那对爹娘吃。”

顾清明劝她，“多少买点，邻里看在眼里，别落了口舌，再说云松还得吃呢。”

想起那些婆娘的嘴，云竹叹气，从家里买的肉里割了两斤下来，用草绳穿上，一路高调的拎过去。郑家，刘氏看在这条肉的份上态度热情，挺着肚子迎了他们，“总算还记得我这个娘。”

云竹假笑，“是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啊。”

随后她就亲自下厨，不顾刘氏的阻拦，把肉一顿都做了。“云松，多吃点。”

顾清明笑眯眯的，手下夹肉的动作却飞快。没一会，一盆肉就见了底。郑有田和刘氏脸色难看，不过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