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妄觉得常玖这一路上都有些过于安静了，毕竟他们到楼下拿了常玖买的考研的书，一直到回到家里，常玖也没有主动说话。

“常玖，你在不开心吗？”祁妄难得没有叫夫人或者宝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常玖是不开心。

“不开心，没有，只是突然发现了你想娶我的目的，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聊聊，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常玖换好衣服，她坐在沙发上，刚戴在手上没多久的金镯子，也被她拿了下来。她不喜欢带东西，和价钱无关。

“我的目的？是什么？”祁妄准备拆快递的手顿住，然后放弃了继续拆卸的想法。

常玖很聪明，他一直都知道。除非她自己愿意装憨，不然他的小心思很容易被发现。

“祁妄，你觉得我家庭幸福吗？如果是因为我的家庭幸福，你想娶我，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没有那么多幸福的家庭的。”

“如果我说，我选择不婚的原因除了我自己没有安全感之外，还有家庭原因呢。你先别急着说话，听我说完，我说完我会给你时间说的。”

“我家当初条件不好，我小的时候我爸出去打过几年工。我妈一个人在家带着我还有我弟，她很忙。忙到为了照顾我们，40岁之前都没有上过一百斤。”

“我家不讨爷爷奶奶喜欢，所以地不多。但是那些地全部压在一个女人身上，说不上少。所以小的时候，我胆子很小，没有爸爸撑腰，我很多事都不敢做的。”

“后面我幺爸结婚，娶的那个泼妇。我给她把她的女儿带大，带到会说话，她叫她女儿骂我，两三岁的孩子，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那一年我十一岁，我不喜欢小孩子。”

“也差不多是那两年的功夫吧，我妈给我买了一件粉色的外套。她觉得小姑娘就应该穿粉色红色，好看，有朝气。在学校里面被前桌同桌后桌，在我睡觉的时候画了好几只乌龟。”

“黑色的圆珠笔，画的特别丑。我回家哭着洗，怎么都洗不干净。在学校他们笑我，笑我穿着脏衣服。我不喜欢说话，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和那些人相处。”

“后来我给画的最多的后桌画了回去，她让我给她拿回家洗了。我把衣服一路拖着走，但是没有带回家。而是直接挂在了，我回家路上的树上。”

“当天晚上下雨，衣服掉进了下面很陡峭的沟里。我撒谎说没干，后面她天天找我要衣服，她爸妈都找上门来的。”

“但是那个时候上学，十里八乡都是认识的。我不知道我妈是怎么和人家说的，或者是赔了钱，我不清楚，但是这件事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后续了，我却一直忘不了。”

“因为我妈妈的处事方式，小孩子之间没有大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人死了才算大事，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想过要死。”

“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前吧，毕业之后，我又问过我妈。她的想法还是如当初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我下定决心不想有孩子，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不知道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觉得我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母亲。因为我父母对我好，不缺我吃穿，可是情感方面是缺失，我马上三十了，都没有补回来。”

“他们对我不好吗？不，很好。我爸三十我才出生，哪怕是九几年了，可是农村的日子不好过。我妈没营养更没奶，所以我喝的酸奶。”

“从小就不是个能享福的，那个时候牛奶更贵啊，我喝不惯。酸奶也不便宜，特别是大了一些了。我爸背着一整个大背篓的白菜，大冬天的，四点多就得起来。”

“因为我家离那个集市特别远，真的要翻山越岭才能到。我后面长大了，好像是六七岁的时候，夏天陪着他们去过一次。从我家翻过一座山，再爬山，最后半个小时的铁路，才能到。”

“火车第一次从我身边过，那个鸣笛声在我的脑袋里面打转。哪怕捂着我的耳朵，我都害怕的发抖。我们那，还有死在铁轨上的人。”

“而他大冬天翻山越岭买回来的酸奶，我喝的快的时候，三天就没了。相当于冬天我家的菜园子，基本上为我一个人服务。我爸妈他们吃的外面老一些的菜叶子，里面的是要拿去卖的。”

“我还没能吃主食之前，折腾的不止是我爸。我每天睡觉的时间也和他们不一致，我妈基本上在我出生之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一年她24岁。”

“上小学的时候爸爸不在，妈妈每天累死累活的回来，还得给我做饭。然后还得监督我写作业，给我烧水洗漱。”

“初中的时候住校，每周回家一次，他们包车请人接送我回家。高中半年回家一次，周末住在姨妈家，他们把家里的东西不要钱的送到姨妈家，不想我受委屈，觉得欠了别人人情。”

“大学让我去出省看看，长长见识，哪怕车费很贵。四年下来给我花了十多万，他们也没说过什么。毕业了我也没有马上出去找工作，在家待了一段时间。”

“他们对我不好吗？不，很好。可是被偏爱的人永远有恃无恐，我不知道满足。我能记住好的和不好的，可是在意的永远都是不好的。”

“高三那一年，我妈说是来给我煮饭，让我好好准备考试。一切都是说好的，但是才煮了两天，我弟去住校就发烧了，病了半个月。”

“后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我不能理解吗？可以理解，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理解了我也做不到不介意，这么多年还是记在心上。”

“祁妄，你说人为什么这么贪心呢？你羡慕我的家庭，按理说能够被用上羡慕的，应该是好的啊。可是我自己看到的问题，反而让我成了一个胆小鬼。”

常玖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那些事都过去了，无论当时介意不介意。年少时受的欺负，在家时觉得委屈，都是过去的事了。

人的大脑会自动忘记很多事，可是忘不了执着所在。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一如她，一如祁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