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不喜欢小孩子是因为？”祁妄说不上喜欢小孩，但是也没有到讨厌的地步。不过常玖要是愿意生，他觉得自己是可以喜欢的。

“父母那一辈孩子多，我爸这边就是五个兄弟姐妹。我爸排第二，一个姐姐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就我们家，也算是出了名的丢脸吧。”

“大姑嫁在隔壁县城的，与我家的关系在我看来不好不坏。二姑当初恋爱脑，然后人到中年被抛弃，女儿也不认她，离了婚就出去打工了。”

“小姑，我12岁，她24岁那年，死了。她才刚嫁人没多久，一年半的时间，一年都在治病。癌症，去了很多医院都没检查出来，再次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走之前那个晚上，我去看她了。祁妄，你知道吗？人真的可以比纸还白，我爸妈说小孩子不能直接送人走，让我们先回去。”

“我还没出村子呢，她就走了。她的手好冰的，白的血管都能看清楚。我忘性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忘不了她快死的时候的样子。”

“就是那种，拉着你的手..拉着你的手还强撑着对你笑的模样，忘不了。”常玖每次想起都忍不住眼眶发红，那是对她明目张胆的好的姑姑。

“别哭，她也不想看着你哭的。”祁妄不知道怎么说，他没有过那种无力感吗？并肩作战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这种事太多了，他都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是啊，她怎么舍得让我哭。她十几岁跟着人出去打工，坐着火车回来，馒头都舍不得买一个吃。还给我买了一套芭比娃娃的套装，特别精致好看。”

“但是她走的太早了，早到没能留下一儿半女，连寄托都找不到人。生前还遭了大罪，或许死亡，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常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她的姑姑已经被抬进堂屋等死的那个晚上了。癌症在现在都是治不好的，更何况是十几年前。

“她们都不是你不喜欢孩子的原因吧？因为小姑没留下孩子，你就不喜欢孩子？”祁妄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但是最后他发现，还不如不转移。

“我爸还有一个弟弟，爷爷奶奶还没死的时候，还能维持住那薄弱的亲情关系。死了之后，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官司了，政府那边都怕了小叔找的那个女人了。”

“而她第一胎生的是女儿，那年我九岁。因为是农忙时间生了，一家子大人都得去忙活，就让我带着的。一直带到会说话，因为那个女人说孩子亲近我。”

“九岁的小姑娘，哪怕是长了一两岁，心眼这种东西基本上也是没有的。直到那个孩子能跑能跳能够说话都不结巴了，那个女的就开始教着她骂我了。”

“而且是见一次骂一次那种，那个时候我家还是住在老房子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的坏，是在所谓的亲叔叔娶的亲婶婶，生的有血缘关系的堂妹身上。”

“哪怕后面我爸妈受不了，又重新起了房子。可是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还活着，两家的牵扯少不了。我爸又是个孝顺的，呵，所以我是个不怎么孝顺的人。”

“因为那个孩子，我不喜欢女儿。而我弟弟当初也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我看着他长大，记事又早。所以我不觉得我会是一个好母亲，毕竟被我带大的两个孩子，他们似乎都没有成长的很好。”

“我都想过，是不是当时我没有带他们。他们跟着父母，或许就会不一样了，或许就变得更加有礼貌，懂事，不会乱骂人，也不会在我眼中，十几年都等不到他长大？”

常玖突然坐直了身体，她一直介意的事都是压在心底的。可是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难过，因为介意所以难过。

“不会，孩子的性子成长，不会因为一个人发生变化。而且你也说了，那个孩子她妈妈在她会说话就教她骂人，是她的妈妈没有教养，和你没有关系。”

“你的弟弟在你看来没有长大，是你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常玖，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你自己？他们长成什么样子，和你没有关系。”

祁妄之前因为别人的死去看过心理医生，因为血溅到在了他的眼睛里，也烫在了他的心上。哪怕那个人不是因他而死，却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在惩罚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救得了他，明明他们离的那么近。

可是那是在战场，谁会死，没有人知道。更甚至他们死了，连一块带有名字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一个姓氏，代号都不会出现。生前的姓氏，和死亡的时间，代表着他们来过这个人世间。

“我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啊？”常玖之前很排斥看医生，她的情况最多逼疯的只是自己而已，而且她不想改变，所以一直放任。

“不用，你有什么很困惑的地方，直接问我。医生能不去就不去看，虽然他们的确会引导人往好的方面想，可是他们的心理也是有承受压力的。”

“我之前因为一些血腥的事就去过，后面我好了没多久。医生离职了，因为那段时间找他的人太多了，他自己病了。”

祁妄接触到的医生肯定是不差的，就是因为太优秀。人性是自私的，可是悲悯也是人的本能之一。

他们都是因为鲜血而生的病，他们看到的是鲜血，医生看到的是鲜血背后的故事。谁都想强大，可是心脏会负载的。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放下，只是不能提起。所以才会那么抵制婚姻，我怕我真的成为一个疯子。所以我在源头的地方，终止了问题所在。”

“因为这个，我之前被骂过极端。说我都没有试过，可是试过了就没有回头路了，我怎么敢啊。”常玖说着又用头拱了拱祁妄，想骂他了，咦。

“嗯，我知道了，还吃吗？”祁妄的求生欲上来了，看来以后什么话，还是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会影响食欲。

“给我满上。”常玖抹了一把脸，难过了一会更饿了。

而祁妄看着她的样子，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能够给外人一种很乐观的感觉了。心里能够放得下罢了，可是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心事装多了，只会缺一个临界点。他很庆幸，自己出现在常玖爆发之前，不然他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