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们找个地方吃了午饭，然后买了蛋糕才去的之前的小姑父家。这去上坟啊，还得借把柴刀。这些年都没来过，再次踏上熟悉又陌生的路，常远的心情也不太好。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啊，小妹从小就胆子小，他还这么多年没来看过她。可是年纪大了，哭一次都得好久才好了，不敢来了。

“爸爸，你还记不记得小嬢埋在哪里的，别走错了啊。”常玖听着常远吸鼻子的声音，用并不那么开玩笑的语气问了一句。

“不会，你小嬢埋的时候，你幺姑爷的钱都给她治病了。没钱买墓碑，我们就在她坟旁边种了棵梅树，你站在这都能看到了。”

常远抬头一看，哪怕这个时候并不是梅花开的季节。可是梅树长的很好，而常梅的坟上草也不高。这清明节没过多久，这些年还是有人给她扫墓的。

常玖顺着常远的视线看了过去，是啊，她小嬢的坟虽然不是新的。可是比起旁边的，看着规整多了。

年轻一辈的死了，很多时候是没有墓碑的。在g省这边，大部分农村下葬都是选好地方，但是有墓碑的都少。

这和葬在墓园不一样，墓园如果没有墓碑，这下一次去或许就找不到了。可是在农村，那一个位置葬的坟和其他的都是有距离的，而且朝向也不一样。

在不搞错的前提下，很多不会再为老人或者说故去的人再花这一笔钱。毕竟在去世之前，如果是因病去世，那入不敷出的太多了。

g省重视葬礼，红事两天，这白事都是三天起步，还有五天和七天的。红事去不去的无所谓，这人也少。可是白事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得参加的，这是规矩。

所以很多人都是从第一天参加到下葬，这其中主人家要耗费的心力可不少，都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了。

唐星以前也和常玖说过这个问题，如果是家中有人去世，而没人来帮忙。那就是为人失败，这比任何时候都要失败。

如果只是不聪明读书不好，只能算是你不是读书那块料，和你的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如果只是找不到媳妇或者嫁不出去，哪也不过是外在原因，都不那么重要。

唯独这白事无人帮忙，是最大的失败。常玖那个时候不能理解，为什么白事反而是热闹的好，明明有人去世就是一件难过的事。

那些来帮忙的，一个比一个开心啊。在她看来明明是给主人家晦气，可是唐星他们的眼中，那是一种成功。哪怕是倒贴着钱办下来的葬礼，都是成功的。

“小嬢。”常玖把一直拿着的蛋糕放下，然后拿起了借柴刀的时候一起借的锄头。这烧纸的时候，在有风的情况下，还是挖个坑更保险。

祁妄不太懂这边的规矩，只不过看着常远递给他得柴刀，他也跟着砍了起来。小嬢？原来自己家亲的姑姑也是叫的嬢嬢啊。

唐星把带来的黄烧纸、冥币和香烛都拿了出来，他们离得远，这次来了之后，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有什么话，索性就说个够好了。

这个妹妹也是个命苦的啊，这前半辈子都在受罪，好不容易要享福的时候，却病了。

“小嬢，我是常玖，今年28岁了。之前都没来看你，对不起啊，十六年没见了。你现在都十六岁了，上高中了呢。”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结婚了。你应该也能看到吧，他在给你打扫房子呢。你当初省吃俭用心疼的姑娘，现在很幸福。”

“嘿嘿...”常玖跪在地上，把香烛都插好了才开始说话。只不过这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当时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明白了死亡意味着什么了。可是不让自己去送的人，是常梅。她给常远说的，不希望自己去送她，死前见一面就好了。

常玖从小胆子就小，就是看个僵尸的片子，晚上都会吓得做噩梦睡不着觉。这村里有老人过世，她也从来不敢看那水晶棺里放着的人。

她从小就宝贝到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在自己要走的时候，还吓唬她呢。常玖又晕车，坐几个小时的车去看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在死前再见她最心疼的小姑娘一面，或许已经没有遗憾了。毕竟她没有孩子，而常玖是她看着又宠着长大的孩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请你吃蛋糕。买的不大，应该够你一个人吃了。我们吃饭的时间不多，做个大的还得等很久呢。”

“嘿嘿，你在那边...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啊。我..我等着你幸福呢。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嫁一个对你好的，然后生好几个孩子，弥补你的遗憾。”

常玖把蛋糕上的蜡烛点亮，还是没忍住哭出声。三个姑姑里面，只有这个活在记忆中的，能让她心痛。

祁妄处理完了也跟着跪下了，他也拿起了一边的黄烧纸跟着烧。常远和唐星没说话，默默地烧着纸和冥币。

“小嬢，我会对常玖好的。”祁妄在纸钱烧完之前，磕了三个头。常梅是被常玖记在心上的人，值得他磕头。

而常玖被祁妄扶着站起来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后面她没有说话了，不是不难过了。而是人在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

眼泪不是伤心的时候流的，是难过的时候。因为伤心到撕心裂肺的时候，根本哭不出来，甚至会有窒息感。

常玖被扶着站到一边去了，祁妄被安排去点烟花了。而常远则是负责的刚才缠绕在常梅坟上的爆竹，他们来了，给常梅送了钱，这还得通知她一声呢。

“你在天有灵，就保佑陶涛有个孩子吧。他都45了，这要是再不生，以后该养不起了。这没孩子，他后半辈子也难。”

常远在点燃爆竹的那一刻，还是说了两句话。他们结婚那年陶涛29岁，30岁丧妻。他三十五岁再娶，可是现在十年都过去了，还是无子。八壹中文網

他家四兄弟，就他一个人没有盼头。这后半辈子也不能一直打工啊，没有孩子，早年丧妻，已经足够折磨他了。他是个好的，只是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