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马山甫自以为老着脸皮咬死了没钱,不借给陆韵仙钱,陆韵仙拿他没办法,他也就乐得即占了陆韵仙的便宜,又省了五百块钱。却是没想到,高智商就是高智商,关键时刻便是高下立判。陆韵仙拿出了一个账单,让马山甫目瞪口呆。马山甫看着那高额的房租很是疑惑,不过听了陆韵仙的解释,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是口中咕哝了一句道:“怎么这里的房租贵到这般田地?”
陆韵仙笑道:“马大少,你放心吧,我这是明码实价的,不会有差。你若是真的不放心,只顾到经租帐房那里去问问看,我可曾赚了你的铜钿。”
马山甫听了,无可奈何,只得再看下去,只见开得乱七八糟的账目,什么伙食费,什么零用赏钱,一篇帐上合起来,差不多要三百块钱。马山甫看的是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陆韵仙笑迷迷的对着马山甫道:“马大少,你不要动气,你以前也不常在堂子里走动,怕是不了解这里的规矩。在上海滩混,处处都是需要铜钿的,你带着你的下人,两个人住着一个房间,你自家算算,房钱、伙食、零用,仔细算起来,一共要多少开销?我是开门做生意,处处都需要钱来打点,你叫我如何周转得开?”
陆韵仙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原本依着我的意思,问你借五百洋钿,今年的开销也就有了,你的账到明年再说。这篇细帐本来我是没打算给你看的,免得你看了心里不舒服。无奈你这位大少爷洋钱不肯借,还真是铁公鸡一枚,一毛不拔,我是被逼无奈,只得拿出这张细帐,与你做个清算了。而且,我们这里比不得客栈,客栈是人越多,越有人照顾生意,而我们这里,你们主仆在这里占着房间,其他的客人就不会来,影响我们的生意,这可就不是单纯的房钱能算得清楚的了。马大少,你也是做生意的人,你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说罢故意叹了一口气,别转头去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几个铜钿,如果不是逼得我走投无路,谁愿意这般的被人耍弄,唉!”
马山甫听了陆韵仙的这番话,觉是甚是有理,要找句话去反驳她,一时间竟是感觉无言以对,心中暗自嘀咕:这件事情,毕竟是我自家不好,住在这里想占他们的便宜,却没有细想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自己只算自己的账,竟是忽略了她们的账,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便宜好给人占的!如今便宜没有占着,倒反吃了一个大亏,平空的要拿出二百几十块钱去。这个马山甫爷还算没有不可救药,吃了个大苦头,终于想明白了。马山甫的心里自然是十分的舍不得,却又没有法子。想来想去,料想这一笔钱是一定要给她的了。正要开口,忽然心上又转一个念头道:她这个帐上算我两个月的房租,我乐得住到明年再说。想着,便赌气地在身上掏出几张钞票,凑满三百块钱,递在陆韵仙手里。陆韵仙自然不会客气,痛痛快快地接了过来,随手交给娘姨阿五,叫她送到楼下帐房里去,转头又对马山甫说道:“今年的生意不好,我这里的开销很是吃紧,不然也不会和你算得这般详细,不要回过头来,与别人说起来,再说我敲你的竹杠。”
马山甫听了陆韵仙的这两句话,哪里知道陆韵仙是有心轻薄他,只以为陆韵仙是和自己解释,还在暗自得意,觉得陆韵仙待自己终究是不差的,总算有些良心。虽然花掉了三百块钱有些心痛,但是毕竟马山甫家里有钱,几百块钱的事情不算什么,这般想着便释怀了,依然还是高高兴兴的,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如此折腾一番,陆韵仙砍了马山甫这一斧头之后,也算是摸着了马山甫的脾气,这就是个属驴的铁公鸡,非得要狠狠地砍上几斧子,他才肯拔毛。从此以后,陆韵仙对他的态度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旖旎温存模样。而对这些,马山甫居然毫无知觉,竟然打起了要娶陆韵仙的念头。要不说,低智商的脑回路就是奇葩,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过了一天,马山甫忽然想要请客,高高兴兴的和陆韵仙说了,叫她预备一个双台。哪知请客的条子发了出去,请的客人却有大半不来。伙计跑了半天,只请到了三位客人,其余的人都因为有事来不了。年底了,大家都是忙的时候,只有马山甫这个闲人撇家舍业的在这里花天酒地。马山甫见连着自己只有四个人,四个人吃一个双台,面子上过不去。只得自己跑出来,要想去请几个同乡,偏巧遇见了章秋谷。马山甫见了大喜,一把拉住了章秋谷死都不肯放手。章秋谷被他拉着转了一圈儿,又请了三个客人。马山甫大喜道:“好了,好了。今天这个双台吃得成了。”
说着不由分说,把他们拉到清和坊陆韵仙院中。大家到齐后,立刻摆起台面来。章秋谷本来是不愿意来的,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无奈无论怎么解释都不成,马山甫死拖活拉着不肯放手,只得勉勉强强跟了来。又见陆韵仙对马山甫不理不睬的,满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本来就不痛快的心情,更是填了把柴火,看着就有要烧起来的趋势。章秋谷实在是忍无可忍,自然也就无需再忍,对陆韵仙微微冷笑道:“今天我们这几个人里头,是哪一个得罪了你吗?看你满身满脸都是一付冷冰冰的怠慢样子,有什么不满意的讲给我听听,我倒要看看这是哪般的道理?”
自从章秋谷进门,陆韵仙就在不断地偷眼打量他,觉得这个人丰神耀日,华彩凌云,客人里头难得遇着这般人物。正暗自出神,突然听得章秋谷挑她的眼,便吃了一惊,连忙正视着章秋谷,双眼含情,高压电立马免费奉上,羞涩一笑道:“章大少,实在是抱歉,怠慢了尊客,实是我今天身子不爽利,精神不济,我便这厢给尊客赔礼了,还请多包涵。”
说着便立起身来,自己去斟了一碗茶,走过来递给章秋谷,红唇微张,美眸脉脉,低低的笑道:“章大少,请用茶。”
章秋谷见了,自然心中会意,便也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先生不必客气,谢谢你,刚才言语多有唐突,对不住了。”
陆韵仙将茶杯递到章秋谷的手里,小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章秋谷的手指,微微含笑,眼中又连续释放无数的高压电大招,转过身离开了。陆丽娟坐在章秋谷的背后看得明白,忍不的咯咯一笑。这一笑不打紧,把个陆韵仙笑得连耳根带脖子的红成一片,给了陆丽娟一个嗔怪式白眼,赌气地仍旧跑到马山甫的背后坐下。马山甫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互动,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看不明白他们为何发笑,当然更不懂那些暗潮互动了。这一席酒,虽然的马山甫做了主人,殷殷相劝,但是已经到了这般时候,这些客人大都是有琐琐屑屑的事情,碍于马山甫的面子不得不来,终究是无法尽兴,不等终席,一个个的都要告辞。马山甫也不好强留,一时间几个客人都走了。只有章秋谷一个人还坐在那里,见大家都走了,便也立起身来道谢告辞,又悄悄的和马山甫说道:“我看这个陆韵仙的样子,和老表叔不见得有多少真心。老表叔如若有什么事儿,只管和我讲个明白,或者我可以给老表叔帮个忙儿。”
马山甫这个时候还是糊里糊涂的,只认为陆韵仙待他不差,这一笔钱是老鸨敲他的竹杠,和陆韵仙不相干,便随口谢了章秋谷几句,只说没有什么事情。章秋谷心中暗笑,不便再说,便辞了马山甫,一径回到莫利爱路的憔翠园。太夫人和两位夫人都在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大家也都没有休息,还在偏堂热热闹闹地聊天,见章秋谷进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都盯在了章秋谷的脸上。章秋谷笑得很是灿烂,和众人打招呼。太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哎呦,咱家的小少爷啥时候这么乖了?晚上居然晓得回家了?”
章秋谷的老脸有点发烫,连忙窜到母亲身边,笑得煞是谄媚:“我自来就是娘亲的乖孩子,最听娘亲话了。”
然后坐在矮凳上,殷勤地给娘亲捶腿。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太夫人说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章秋谷一脸懵逼,眨巴眨巴漂亮的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大人。太夫人抬起手掐上章秋谷的脸蛋儿,有些恨铁不成钢:“今天是你媳妇的生日,你竟然敢不记得!”
章秋谷的反应极快,立马说道:“你说的是这件事呀,我当然记得!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便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打开让母亲看。心里却是给自己点了一大排的赞:还好小爷机智,当浮一大白!原来,白天的时候,章秋谷打发走了两个拖油瓶夫人,那颗猎美小玻璃心立马放飞,欢腾得不要不要的。正要赶往梁绿珠那里,忽然想起要过年了,而且也是母亲刚刚迁居到上海,得给母亲买个礼物,然后就一头扎进了亨达利洋行,给母亲挑选了一对耳环,至于那两个夫人,抱歉,他忘了。如今刚好借花献佛,所以,再给自己点一大排赞!男猪脚的这招借花献佛是不是很给力?这样欢乐而温馨的家,是不是让人很向往?看多了那些宅斗的小说,感觉很无聊。家,难道只有“斗”吗?家,不是应该温馨欢乐的吗?像男猪脚这样欢乐幸福的家,才是令人向往的不是吗?你们喜欢这样的幸福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