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到底上了年纪,腿上还有伤,因此在外面坐了两个多时辰就顶不住了。正巧苏清和也给病人看完了病。他直接叫人关上了门,明天再重新开门给人瞧病。“散了吧,都散了吧,你们也看到了,如今医馆里缺少人手,若是你们想要治病,明天一早过来。”
门外有人抱怨。不过是名气稍微大了一些,便这样不将人放在眼里。所有的医馆都是开门瞧病,没有开一会儿就关门的道理。怎么你家就这样特殊?而且大部分的人连传说中女大夫的面都没有见到,那些凑热闹的无不觉得失望。许大夫这年纪早已过了被他人言语左右的时候,因此无论外面的人说什么,他都吩咐石头和钱豹两个人将店里的人都赶走。将门重新关上,医馆一下子就清静了许多。冯旭阳关上门之后,默默的拿起条手在地板上扫了起来。方才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多少有些凌乱。看他忽然打扫了起来,许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含笑点头。“你是清和请的帮工吧,果然干事麻利,我看你年岁也不小,如今可有妻儿?”
化名石头的冯旭阳沉默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多年来他自己自顾不暇,如何能成家立业?就连原本的家人他都不敢回去看,何况是长时间以一个身份定居。许大夫见他沉默寡言虽然有些稀奇,却将好奇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好奇是好事,但人家有不愿意说的过往也该理解。他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宁川的身边,脸上又浮现出了慈祥的笑容。“这小子以后长大了肯定了不得,这才八个月大就知道认人了,有自己的喜好了,这要是再大一些,更是不得了!”
许大夫砸了砸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宁川的脑袋。宁川的头发已经长了出来。虽然是个婴儿,可头发依然乌黑发亮,与那纯黑色的眸子相衬得宜。多余的头发早在满月时便去掉了,头上只留下左右对称的两块,被人用红绳系了起来。男孩为角,女孩为羁,宁川便是一对“角”。他好奇的仰着头,盯着那白胡子看。忽然伸出手——“诶诶诶!这个可不兴揪,老爷子我蓄了好久,揪秃可就没了!”
许大夫赶紧抢救自己的胡子。好在他躲得快,这才让自己的宝贝胡子免于被揪秃的下场。不见裴奕寒的鬓发便遭了殃,被扯断好几根了嘛!许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确定一根都没有少,狠狠松了一口气。“这小家伙儿,我可是不敢照顾了。”
“乍一看挺乖,其实不好照料着呢!”
听到这话,苏清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宁川这么大点就已经会到处乱爬了,一个看不住就差点伤到自己。她这个做娘的丝毫都不敢疏忽,只能是一直带在身边,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许先生,我想问一下,之前一直给医馆提供药材的药农住在何处?我今日有空去拜访一下。”
“我想过了,咱们医馆不求赚钱,主要是想要造福百姓,乡里乡亲的想吃点药都不容易,要是能弄到便宜药材当然是最好的。”
苏清和目前只是一个粗浅的想法,具体的还要见到药农之后,与他商量。再看情况而定。许大夫欣慰的笑了笑。苏清和能有这番志愿深得他心。医馆竟然已经交到了她手上,那她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相当于自己的意思。即便是从前的自己,也不敢说出不为钱财只为造福百姓,这样的话来的。但苏清和不同。她开医馆并非为了赚钱,更多的是为了报答许大夫对自己的知遇知恩,传承他的理念而已。许大夫十分开怀道:“药农平日里并不在城里,而是住在城外,三十里开外,若是你现在去,晚上应该还能回来。”
“若是不怎么着急,不如明日再去也不迟。”
“届时我手书一封,你带着一起去,他们见了我的手书之后自然知道你是为什么而去,知道你是我的徒弟。”
三十里……这个距离的确有些远,但若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就是两个时辰而已。如今刚过午时不久,到那里只要不浪费时间,天黑之前回来绰绰有余。算清楚时间之后苏清和便已经下定决心。既然时间尚且来得及,那就不用再拖下去了。“也罢!”
许大夫立刻坐下,写了一封书信让他随身带着。他对裴奕寒殷切叮嘱:“你可要看好他们母子!这一路上颠簸,那些药农也并非都是善与之辈,清和一向是个犟脾气,若是达不到目的恐怕不甘愿回来,你可要劝住她,莫要跟人起了冲突才是。”
苏清和就在旁边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许大夫也是为人耿直,丝毫都不遮掩。即便是说人犟脾气都不带背着人说的。她佯装生气,双手叉在腰上:“先生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我这是但凡还有一丝希望,都不愿意放弃。”
许大夫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对旁边的裴奕寒说道:“你瞧瞧,就是这个模样,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个不会轻言放弃的人。”
介于许大夫是在关心自己,苏清和不跟他一般见识。本来嘛!年轻人跟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计较什么。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苏清和跟许大夫道别之后便抱着宁川坐上了马车。钱豹在前面负责赶路,石头也在前面坐着。路上有些颠簸,宁川哭闹了一阵。这孩子从出生以来还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经历过外面坎坷的山路,因此一下子有些不太适应。好在他身体不错,好奇心也强。苏清和掀开帘子,本意是想要通风透气,可是却叫他看见了外面的风景。眼睛瞬间被快速略过的树木花草吸引住了。一只小鸟忽然落在马车里。宁川好奇的人伸出手,那小鸟嗖的一下又飞走了。